京城的冬日,总带着一种不同于北境的凛冽。北地寒风是悍然劈面的刀,而京华冷意却是绵密的针,顺着衣料缝隙往骨缝里钻,连呼吸间都裹着化不开的湿寒。这般天气里,皇城根下的红墙琉璃瓦仿佛都失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唯有街巷间偶尔响起的卖炭声,还能让人寻到一丝人间暖意。
靖安侯府坐落在京城西隅,朱漆大门前两尊汉白玉石狮昂首而立,镇住了满院风雪。门楣上那块“靖安侯府”的匾额,是先帝御笔亲题,鎏金大字在阴沉天色下依旧难掩贵气。只是近来府中气氛却有些不同,往日里往来的车马少了许多,连守在门前的侍卫都比往常多了几分肃穆,隐隐透着一股“闭门谢客”的疏离。
府内正院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烟香与墨香。沈清鸢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桌前,身上裹着一件银狐裘斗篷,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目光却并未落在桌上摊开的账册上,反而透过窗棂,望向庭院中飘落的细碎雪粒。
她今年二十岁,是靖安侯沈策唯一的女儿。三个月前,靖安侯府因牵涉“三皇子谋逆案”,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沼——父亲沈策被打入天牢,府中男丁被限制出行,连府里的管家都被京察御史带走问话。彼时满京城都等着看靖安侯府的笑话,可谁也没想到,最后撑住这座侯府的,竟是这位素来以“温婉娴静”闻名的侯府大小姐。
沈清鸢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拉回桌上的“账册”。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收支账簿,每一页纸的边角都做了特殊标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看似是账目,实则是各地暗线传回的消息——北境军营的动向、朝中官员的往来、甚至是后宫嫔妃的日常起居,都被压缩在这些数字与符号之间。
她指尖在一行小字上停顿片刻,眉头微蹙。那是关于北境粮草的消息,据说近来二皇子府上的人频繁接触负责粮草转运的官员,虽未查到实质性的动作,却总让人觉得不安。父亲如今还在北境领兵,若是粮草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门房来报,都察院的郑御史递了帖子,说有要事求见。”侍女晚翠轻步走进暖阁,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打扰了沈清鸢。
“郑御史?”沈清鸢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点。她抬眸看向晚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知他为何而来?”
晚翠摇了摇头:“门房问了,郑御史只说事关重大,要当面与小姐商议。”
沈清鸢放下笔,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郑御史,名郑允之,年约四旬,在都察院任职五年,素以“铁面无私”“风闻奏事”闻名。此人既非靖安侯府的旧交,也不是她近几个月刻意结交的清流官员,甚至在三个月前侯府蒙难时,他还曾上折子弹劾过父亲“治军不严”,怎么会突然上门求见?
“他可有说其他的?比如是否带了随从,或者神色如何?”沈清鸢追问。
“听门房说,郑御史是独自来的,穿着一身常服,神色倒还算平静,只是眼神看着有些锐利。”晚翠仔细回忆着门房的话,一一禀报。
沈清鸢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郑御史突然来访,要么是真有要事相商,要么就是来试探虚实的。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不能避而不见——若是避了,反倒显得侯府心虚。
“知道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晚翠道,“你去回话,请郑御史到东花厅奉茶,再让厨房备些热食,我稍后便到。另外,让管家盯着些,郑御史带来的随从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小姐。”晚翠应声退下。
沈清鸢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镜中的女子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只是那双眼睛,却比寻常闺阁女子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她轻轻调整了一下表情,将眼底的警惕与疏离压下,重新换上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这是她在京中周旋的保护色,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东花厅离正院不远,沈清鸢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厅内传来轻微的饮茶声。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厅内炭火正旺,暖意融融。郑允之坐在客座上,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块墨玉腰带,面容清癯,下颌留着淡淡的胡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端着茶杯细细品茗。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放下茶杯,起身拱手行礼:“下官郑允之,见过沈小姐。”
“郑御史不必多礼,请坐。”沈清鸢微微欠身,回了一礼,随后在主位上坐下,“不知御史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郑允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沈小姐,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三个月前的三皇子一案而来。近日下官翻阅旧档,发现此案中有些细节颇为可疑,心中难安,故而特来向小姐请教。”
沈清鸢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静:“三皇子谋逆一案,陛下早已下旨审定,罪证确凿,三皇子也已伏法。不知御史觉得哪里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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