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子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彻底冻结，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伪装后的暴怒与决绝。
道歉？
向一个早已被他定义为“邪祟”的亡魂道歉？
这不仅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天道秩序”的公然挑衅！
他不再言语，双手猛然擎天，声如洪钟，震彻云霄：“九山为基，天道为证，秩序为锁——九极诛神大阵，启！”
轰隆隆！
九座擎天灵山应声而动，山体之上，无数符文流转如金色岩浆，九道粗壮到足以贯穿天地的光柱自山巅冲天而起，在苍穹之上交织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宗门的巨大牢笼。
天地间的灵气被瞬间抽空，秩序之力化作实质的锁链，在光柱间游走，发出令人心悸的铮鸣——那声音如同千万把铁链在青铜巨钟内疯狂撞击，又似远古刑具碾碎骨骼的闷响，刺入耳膜，直抵神魂。
就在这阵法启动的刹那，一阵极细微的呜咽自某座灵山深处渗出，像是被风裹挟的孩童抽泣，转瞬即逝。
玄冥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却未回头。
他早已将那些记忆深埋——三具瘦小的身躯倒在血泊中，白骨焚成灰烬，融入山基……那是秩序的代价。
此阵，非杀阵，而是封印之阵，欲将何初帆连同他那身修罗神力，永世镇压于此！
然而，面对这足以封印神明的绝世大阵，何初帆脸上竟无半分惧色。
他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只是轻轻将怀中那具由暮千城残魂凝聚的伪魂，小心翼翼地置于大阵正中央的阵心之上。
“千城，看着。”他低语，指尖轻抚那虚幻的眉心，触感如拂过寒夜里的霜花，微凉而易碎。
他抬头望向远方一座崩塌的山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阴影之中，一双幽绿的眼睛缓缓睁开。
下一刻，他举起了修罗之刃。
刀锋没有指向敌人，而是决然划向自己的心脉！
噗嗤一声，殷红中夹杂着暗金色的神血喷涌而出，热浪扑面，带着硫火与铁锈的气息，洒在伪魂与脚下的修罗祭坛之上，激起一阵滋滋作响的白烟。
“‘灵恸·千城不灭’……”他轻声念出那句曾在梦中听过千百遍的密语，那是她在魂飞魄散前，用最后一丝意识刻入他识海的遗言。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悲泣——那声音如冰弦断裂，清越而凄绝，自灵魂最深处响起，令万物为之颤栗。
紧接着，自大陆各处，无论是深埋地底的废墟，还是被人遗忘的古战场，九十八座漆黑的“暮千城之碑”同时爆发出冲天血光！
每一道血光之中，都裹挟着一道强大的神魂残念，她们形态各异，却都生着一头如雪白发。
九十八道神魂残念撕裂虚空，跨越万里而来，在九极诛神大阵的上空汇聚成一条横贯天际的白发长河！
河中，无数张模糊的面孔同时转向玄冥子，亿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化作一声足以震碎星辰的齐吼：
“她说要我报仇——那这天下，我屠定了！”
这是何等磅礴的怨念与不甘！
这股力量并非源于邪恶，而是源于最极致的“冤”！
大阵所引动的“天道秩序”在这股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虚伪可笑！
咔嚓！
九道光柱中的第一道，应声而断！
就在大阵动荡的一瞬间，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潜入了其中一座灵山的山脚。
鬼童子手持哭丧棒，棒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魂丝，每一步踏出，脚下都浮现出半透明的孩童脚印。
他对着支撑大阵的灵脉狠狠敲下！
“咚”的一声闷响，传出的却不是金石之音，而是一阵凄厉无比的孩童啼哭。
“师尊……我们不想死……”
“师尊……为什么……”
每一击，都释放出无数被献祭孩童的怨灵之音。
这声音穿透了玄冥子的护体神光，直击他的道心！
玄冥子心神剧震，眼前瞬间浮现出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三名瘦弱的孩童跪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
而他，为了铸就这所谓的“秩序”根基，为了这九山灵脉的“纯净”，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一剑斩下……
“那声音……竟与当年雨夜中最后那一声如出一辙！”他瞳孔骤缩，冷汗自额角滑落，指尖微微颤抖。
“啊——！”玄冥子抱头嘶吼，道心彻底崩溃。
轰！轰！轰……
随着他心神失守，九山灵脉尽数崩裂，九极诛神大阵轰然瓦解！
何初帆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向失魂落魄的玄冥子，手中修罗之刃的刀尖直指他的眉心，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铁：“你说我是邪？可谁来审判你为了铸就灵脉，焚烧三百童子之骨的罪孽？谁来裁决你以‘秩序’之名，行屠杀之实的伪善？”
“我……我是为了苍生！”玄冥子色厉内荏地怒吼。
话音未落，何初帆的刀动了。
刀光一闪，快到极致！
但这一刀，并非斩向玄冥子的性命，而是斩向他头顶那顶象征着“天道裁决”的白玉法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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