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古老而暴戾的意志如苏醒的洪荒巨兽,在他的神魂深处掀起滔天巨浪,每一道意识的试探,都带着足以撕裂星辰的狂怒。
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挤压成真空,耳边回荡着远古战场上的嘶吼与哀鸣,连灵魂都在这压迫下发出细微的震颤。
他能“听”到凌罗的呼吸——那是千万亡魂在深渊中齐声低语,是锁链拖行于冥河之底的刺耳摩擦。
皮肤之下,血脉如熔金奔涌,每一次心跳都像战鼓擂动,撞击着胸腔的边界。
这便是凌罗,九链的真正核心,一个由历代宿主绝望与杀意喂养壮大的独立存在。
它的意志冰冷如铁,带着腐锈般的血腥味,渗透进何初帆每一寸神经。
它在审视着何初帆,如同审视一件即将被占据的躯壳。
就在此时,深渊般的虚无中,一道枯槁的身影缓缓浮现。
九骸老祖,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行走的骸骨,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看透万古的魂火。
他干瘪的手中,托着一截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断裂锁链——那金属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指尖触碰时竟传来灼痛,仿佛它仍活着,在无声地挣扎。
“前八任宿主,皆视凌罗为敌,因恐惧而试图压制,最终神魂俱灭,反成其食粮。”九骸老祖的声音仿佛枯叶摩擦,沙哑而刺耳,每一个音节都像砂纸刮过耳膜,“唯有第九任……他与众不同。他斩断了象征恐惧的心链,以自身之血立下主仆之契,才短暂地成为了修罗之主。”
他那燃烧着魂火的眼眶转向何初帆,话语中带着审判般的严厉:“这便是你手中的断链。但契约,亦是束缚。你若还天真地将它当做可以借用的外力,终将重蹈覆辙,死于它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何初帆紧闭的双目之下,过往的一幕幕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视觉**:那个因高考失利而蜷缩在阴影中,认为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懦弱少年——灰暗的房间,墙上剥落的墙纸,窗外雨滴划过的玻璃模糊了整座城市;
**听觉**:那个在绝境中被逼入血腥丛林,饮血求生三年,眼神变得比野兽更凶狠的复仇者——夜晚虫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碎裂的脆响与野狼低沉的呜咽;
**触觉**:以及那个在挚爱面前觉醒神职,第一次化身修罗,只为守护的男人——掌心握住她颤抖的手,温热的泪水落在手背上,随即被炽烈的神火蒸腾成雾。
绝望、愤怒、不甘、守护……这些极致的情感,不正是构成凌罗暴戾意志的基石吗?
他猛然明白了。
凌罗并非凭空诞生的恶魔,它就是他自己灵魂最深处的倒影,是他每一次挣扎、每一次咆哮、每一次为爱而战的意志具象化!
“原来如此……”何初帆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如雷霆。
随即,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绝对的清明与霸道,瞳孔深处似有赤金色火焰悄然燃起,映照出一片焚尽万物的决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并指如刀,猛然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皮肉撕裂的闷响炸开,鲜血喷涌而出,温热黏稠地顺着肋骨滑落,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烈的铁锈味。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痛觉已被更高的意志覆盖,如同风暴中心的平静。
他探手入内,在奔流的金色血液中,死死抓住那根与他心脏相连、最为粗壮的灵魂锁链,用力将其拽出体外!
锁链冰冷沉重,表面缠绕着无数扭曲的符文,像是被诅咒铭刻的哀歌。
“嗡——”
锁链发出凄厉的悲鸣,整个虚空都为之震颤,音波如刀割过意识,令人几欲跪伏。
他左手光芒一闪,凝聚出一柄燃烧着元素的纯白之刃,对着那根黑沉的锁链狠狠斩下!
“铛!”
金石交击之声响彻神魂,火花四溅,每一粒火星落地都化作微小的符印,烙进空间裂缝。
锁链应声而断!
金色的神血洒落虚空,却未消散,反而化作一个个古老而复杂的符文,环绕在他周身,散发出温润却不容违逆的律动。
何初帆无视胸口的恐怖伤口,目光如炬,直视着因断链而狂暴不已的凌罗意志,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宣告:
“我不是你选中的容器,你是因我而生的存在!从今往后,你当听我号令,非因那可笑的契约,而是因为——我是何初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截被斩断的锁链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黑金火焰,如同一道逆流的闪电,没有飞向何初帆,而是反向烙印进了虚空中那股庞大的凌罗意识深处!
刹那间,天地震颤,万法臣服。
何初帆的修罗相于此刻真正完全觉醒。
他的一双瞳孔化作燃烧的赤金,犹如两轮悬于眼眶的烈日,威严不可直视;背后原本虚浮的九根锁链,在这一刻彻底凝为实体,如九条漆黑的魔龙,狰狞地缠绕周身,鳞片摩擦间发出低沉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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