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的血迹尚未完全冲刷干净,一股暗流却已在长安城的市井坊间悄然涌动。紫微城内的刀光剑影、朝堂之上的唇枪舌剑,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终究隔着一层厚重的宫墙。他们更关心的,是米价的涨落,是赋税的轻重,是这偌大的长安城能否给他们一方安稳的立锥之地。
然而,权力顶层的风暴,其涟漪终究会扩散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那些消息最为灵通的茶楼酒肆。
“听说了吗?宫里可能要变天啦!”城南“清茗轩”的雅座里,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
“变天?怎么个变法?莫非是北边的突厥人又打过来了?”同伴紧张地追问。
“非也非也,”行商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是咱们头顶这片天……可能要换个太阳了。”他做了个向上指的手势,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可能要……禅位给太后娘娘!”
“啊?!”同伴惊得差点打翻茶盏,“这……这怎么可能?自古哪有女子当皇帝的?牝鸡司晨,这可是大忌啊!”
“嘿,老兄,你这都是老黄历了。”旁边一桌一个穿着半旧文士衫,像是落魄书生的男子插话道,他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岂不闻‘凤凰鸣矣,于彼高冈’?凤为百鸟之王,亦为雌性,何以不能临朝?况且,太后娘娘执掌朝政这么多年,咱们的日子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先前那同伴一愣,仔细回想起来:“这……说起来,自从太后娘娘辅政以来,边关是安稳了不少,前两年那场大疫,也是娘娘力排众议,调拨太医院和各地药材,才没酿成大祸。还有那新修的几处水渠,咱们老家那边确实受益不少……”
“这不就结了!”落魄书生一拍大腿,“谁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咱们就认谁!管他是男是女?再说了,”他凑近些,声音带着几分怂恿,“你们没听见最近街面上孩童们传唱的歌谣吗?”
两人侧耳倾听,窗外巷弄里,果然传来孩童稚嫩清脆的歌声:
“凤凰鸣,凤凰鸣,飞上九重凌霄殿!”
“不恋梧桐栖霞彩,要为人间布甘霖!”
“金鳞开道,紫气东来,盛世太平万万年……”
歌声反复传唱,简单直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凤凰临朝……”行商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童谣,莫非……”
落魄书生嘿嘿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多言。他自然知道,这童谣的源头,恐怕不那么简单。但他乐见其成,毕竟,他对那位力主改革科举、甚至隐约传出要开女子科考的太后,颇有好感。
类似的情景,在长安各处的茶馆、酒楼、甚至街头巷尾的闲聊中,不断上演。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但随着“皇帝血诏自愿禅位”、“宗室死谏未成”等真假难辨的消息逐渐扩散,加上那首《凤凰谣》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民间议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而在这股舆论浪潮的背后,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巧妙地引导着。
程敏将军府邸,书房内。
程怀亮卸下了禁军统领的甲胄,换上了一身常服,正与几位心腹幕僚低声商议。他面前摊开着几张从市井收集来的粗糙纸张,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抄录着《凤凰谣》和一些类似“太后仁德,泽被苍生”的顺口溜。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在东西两市、各主要坊门的说书人、乞丐头子、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都打点过了。”一个幕僚低声汇报,“《凤凰谣》已经传开,关于太后娘娘这些年施行的仁政,比如平定边患、减免赋税、兴修水利、控制疫病这些事迹,也都在茶楼酒肆里由咱们的人扮作食客,‘不经意’地提起和颂扬。”
另一个幕僚补充道:“还有几个擅长编写话本的文人,已经连夜赶出了几段新书,主角便是前朝那位曾建立娘子军、助其父平定天下的平阳公主。说书人这几天都在讲这个,听客们反响热烈,都对平阳公主的英武贤明赞叹不已。”
程怀亮仔细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父亲程敏在病榻上反复叮嘱他,新朝欲立,非仅靠刀兵与诏书,民心向背至关重要。太后执政多年,根基深厚,民间本就有感念其德政者,如今只需稍加引导,将这潜在的认同激发出来,并为其找到一个合理的、足以颠覆传统观念的“依据”。
“平阳公主……”程怀亮沉吟道,“这个例子选得好。前朝英雌,功绩彪炳,足以证明女子之才,不逊男儿。让说书人着重渲染她如何于乱世中挺身而出,如何治军严明、爱兵如子,如何辅助其父开创基业。要让听的人觉得,太后娘娘今日之举,与昔年平阳公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为不易。”
“属下明白!”幕僚心领神会,“此外,我们还发现,民间对于陛下……呃,对于云珏殿下,近年的……嗯,一些行为,也颇有微词。我们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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