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昏睡。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神魂受损后的虚弱沉寂,他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光怪陆离的漩涡。那些曾经被《逆命转劫术》强行封锁、又因苏瑶的激烈质问和众人情绪共鸣而撬开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水,不断冲击着他。
洞府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仿佛连空气都沉重得能滴出水来。
六位女帝大佬围在寒玉床边,看着床上之人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微微颤抖的眼睫,以及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只觉得心如刀绞,悔恨如同毒藤,将她们的心脏越缠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苏瑶瘫坐在一旁,脸色比孤辰好不了多少。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就是这双手,端来了无数碗药膳,炼出了无数枚灵丹,却也正是在她的逼问下,让师尊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想起自己质问时那尖锐的、充满恨意的声音,只觉得无比刺耳。她当时有多恨,现在就有多悔。
凌霜依旧站着,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还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剑尊。但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的,不再是师尊废她修为的冷酷画面,而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师尊引动剑煞时那痛苦到近乎扭曲,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原来,她所以为的否定,是她活下去、并且走向更高峰的唯一生路。
赤练烦躁地在洞府内踱步,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溢,使得洞府内的灵气都带上了几分暴戾。她想起自己曾无数次诅咒师尊,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因他“杀”了炎魄。可真相呢?炎魄是包藏祸心的域外心魔,师尊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耗费巨大代价将其封印,稳固魂魄……她恨错了人,报错了仇,还将真正的恩人当作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这种认知让她几乎要发狂。
墨璇沉默地维持着阵法,但她的理性思维在那些感性的、充满痛苦牺牲的记忆碎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精于计算,能推演周天星辰,却算不出师尊默默为她承受了多少。那撕毁阵图的决绝背后,是她无法想象的凶险与付出。她追求的阵道极致,原来一直是由师尊在为她负重前行。
妙音的琴音再也无法响起,她的指尖停留在冰冷的琴弦上,微微颤抖。那首只在师尊心中响起的《思音》,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盘旋。她追求的知音,一直都在,只是她用恨意蒙蔽了双耳,错过了最懂她的灵魂。
星眸的哭泣已经停止,但那双曾能窥探天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自责。她看到师尊吐血倒下,比看到自己任何一次必死的命运都要恐惧。原来,师尊头顶那不断加深的“护徒代价”,每一次加剧,都对应着她们恨意的增长。她们每恨他一分,他就离深渊更近一步。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突然,寒玉床上的孤辰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痉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挣扎,在抗拒着什么。
“师尊!”
几人立刻紧张起来。
紧接着,一幕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以孤辰的身体为中心,一道道微弱却清晰的光影开始浮现,如同水面的涟漪,荡漾开来。这些光影并非完整的记忆画面,而是更加破碎、更加情绪化的片段,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如同符文般的印记和……数字?
“这是……神魂记忆外溢?”墨璇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神识海还在剧烈动荡,无法容纳这些复苏的记忆和……某种奇异的力量。”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看去。
那些光影碎片飞速闪过:
——是孤辰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山巅,他的面前,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只有他能看见的、结构复杂的奇异面板。面板上方,清晰地标注着六个名字:凌霜、苏瑶、墨璇、赤练、妙音、星眸。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不断变化的数字,以及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凌霜 - 恨意值:95/100 | 剑煞转移进度:98% | 护徒代价层数:9】
【苏瑶 - 恨意值:93/100 | 情劫转移进度:96% | 护徒代价层数:8】
……
——是孤辰面无表情地“伤害”完凌霜后,转身的瞬间,他面前面板上,属于凌霜的“恨意值”猛地跳动了一下,从94跳到了95。而几乎同时,他头顶一个虚幻的、仿佛由无数负面能量构成的标识——“护徒代价”,颜色猛地加深了一分。他闷哼一声,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丝鲜血,却被他迅速擦去,眼神依旧冰冷坚定。
——是他在夺走苏瑶的“九转还魂丹”,看着她绝望眼神时,面板上苏瑶的恨意值飙升。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他心中无声地低语:“恨我吧,瑶儿……恨意越深,劫难转移越彻底……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你就能真正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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