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已带上了江南水乡特有的微凉湿意,卷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嘉兴湖畔那座小小道观青苔斑驳的院子里。
岳再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干净净的青色道袍,握着把细竹枝扎成的长扫帚,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地扫着落叶。
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远处湖波拍岸的微声应和着,在这破落却洁净的庭院里,透出一种奇异的安宁。
道观很小,院墙低矮,几处瓦片早已碎裂,露出底下灰黑的椽子。正殿门上的朱漆剥落了大半,露出木质原本的纹理,被风雨侵蚀得有些发黑。
唯有殿内供奉的三清神像前,一炉线香燃着细细的青烟,袅袅上升,给这陈旧的空间添了几分飘渺的生气。这里是岳再兴此方世界的‘他我’的家,是其长大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浸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他自己的气息。
岳再兴眼神明亮,本源真灵融合这个世界的他我已经三日,根据他我的记忆,岳再兴对此世界也有所了解,这里正是神雕侠侣的世界,嘉兴陆家庄的陆展元与何沅君夫妇已经死了三年,想来距离陆家庄灭门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
幸运之处在于‘他我’所在距离陆家庄不远,故此昨夜,他偷偷前往陆家庄,打卡之后,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九阴真经。
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岳再兴抬起头,只见嘉兴陆家庄的二爷陆立鼎携着夫人陆二娘,正踏上道观那几级不甚平整的石阶。
陆二娘手里牵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约莫八九岁年纪。一个鹅黄衫子,眼珠灵动,带着几分娇憨,是陆立鼎的独女陆无双;另一个穿着浅碧衣裙,气质更显沉静些,是寄养在陆家的侄女程英。
陆立鼎一身锦袍,面容方正,只是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仿佛压着千钧重担。
他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残破的殿宇和空旷的庭院,最后落在岳再兴身上。
这年轻道士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尤其一双眸子,澄澈温润,却又深不见底。他持帚而立,周身竟隐隐有种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与这凋敝的环境格格不入。
陆立鼎心中微微诧异,这小道士不太像是自幼困囿于这方寸破观之人。
陆二娘拉着两个女孩去殿内上香。
陆无双好奇地挣脱母亲的手,几步跑到岳再兴面前,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小道士哥哥,你这道观又破又旧,就你一个人,多没意思呀!外面那么大,花花绿绿的,你干嘛还待在这里呀?”
程英也跟了过来,虽未说话,一双明净的大眼睛也望着岳再兴,带着同样的疑惑。
岳再兴停下扫帚,低头看着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暖意融融,瞬间消解了他身上那层若有若无的威严。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拂去陆无双发梢沾上的一片小黄叶,声音清朗平和:“天下之大,风景之美,确实令人向往。不过,这道观虽旧,却能为我遮风挡雨。它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石,都记着我的岁月。”
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院墙和殿角飞檐,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走得再远,看得再多,唯有此地,才是心安归处。”
陆立鼎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的诧异更深。这番话从容淡定,蕴含的意味远超其年龄与处境。若非亲耳听闻,实难相信出自一个守着破落道观的年轻人之口。
他下意识地多打量了岳再兴几眼,这小道士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然而,一丝阴霾迅速取代了那点好奇,陆家庄的大祸就在眼前,生死尚且难料,哪还有闲心探究他人?这点好奇,不过是镜花水月,徒增烦恼罢了。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招呼道:“无双,英儿,该回去了。”
两个小女孩有些不舍地看了岳再兴一眼,还是乖乖走回父母身边。
陆立鼎从袖中取出一锭足有五十两的纹银,放在旁边有些摇晃的香案上,对着岳再兴微微颔首,声音低沉:“道长,些许香火钱,还请收下。世事艰难,权当........添些用度吧。”
那‘权当’二字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托付之意。
岳再兴单手竖起,行了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不卑不亢:“多谢陆二爷厚赠,贫道愧领了。”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落在陆立鼎紧锁的眉峰和眼底深藏的惊惶上,心知陆立鼎这是在想赤练仙子李莫愁一事。
可惜,武侠世界,武功便是根本,武功不够,再多的人际关系和金钱权力都不堪一击。
陆立鼎不再多言,带着妻女匆匆离去,那锭银子在积了些微尘土的香案上,显得格外沉重扎眼。
岳再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湖堤柳荫深处,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继续挥动扫帚,将最后一点落叶归拢,动作依旧沉稳从容,仿佛那五十两银子和陆立鼎眉间的愁云,都不过是拂过道观的又一阵秋风。
打扫完毕,他回到自己那间陈设极其简单、仅一床一桌一蒲团的静室。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瞬间变得悠长深远。
体内九阳神功至阳至和、沛然莫御的真气自然流转,周天循环,氤氲紫气隐隐透出体表,将这简陋的斗室映得一片温润祥和。
翌日,天光初破晓,东方天际紫气氤氲升腾,岳再兴已立于道观后临湖的矮坡之上,面朝浩渺烟波,吞吐朝霞。
一套内家导引之术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动作舒缓圆融,每一式都牵引着体内磅礴精纯的内息与天地间初生的灵气交融。
待到红日跃出湖面,金光万道,他才缓缓收功,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澄澈如洗。
晨课毕,他信步沿着湖畔行走。
秋风带着水汽拂面,清爽宜人。湖中,连绵的荷叶已不复盛夏时的碧翠欲滴,边缘卷曲泛黄,如同镶了一圈古旧的铜边。莲蓬却已饱满结实,沉甸甸地压弯了莲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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