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的话音落下,后院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李丹师眉头蹙起,看向洛九川。他负责药材鉴别和学徒指导,对库房存量虽有大致了解,却并非直接经手人。
洛九川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背后冷汗涔涔。他强自镇定,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紧张——这并非全然伪装,他确实心中发虚。
“时痕草?”李丹师沉吟道,“此药用途不明,平日极少动用,怎会突然盘点?少了多少?”
“仅少了一株。”刘掌柜语气依旧严肃,“但因记录在册,且近日宗门……嗯,阁内规矩愈发严格,任何出入都需明确记录。负责库房的老吴头记得清楚,月前盘点时尚有三株,今日清点却只剩两株。期间并无此药的出库记录。”
他的目光扫过洛九川:“洛川近日常在一层查阅典籍,其中便有提及此草的《百草杂论》。加之他负责初筛药材,有时会取少量样本深入研究……故而来问询一句。”话语虽还算客气,但怀疑之意已颇为明显。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洛九川身上。
阿木在一旁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插嘴。其他几个伙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神色各异地看着这边。
洛九川感到脸颊发烫,他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直接承认是下下之策,那等同于承认私自取用库房药材,罪名可大可小。
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刘掌柜,李师傅,关于时痕草……弟子或许有些印象。”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前些日子,弟子在分拣一批新到的‘雾隐花’时,发现其品相混杂,难以判定。想起曾在《百草杂论》中看到,时痕草其性特异,或许能与某些难以分辨的药材产生微弱反应,便想尝试一下。”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他确实研究过时痕草,也确实是为了探究其特性,只是目的并非为了辨别雾隐花。
“于是……弟子便去向库房的吴伯请教,询问能否借阅一株时痕草用作比对研究。”他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有些懊恼和歉意,“吴伯当时正在清点一批紧急入库的止血藤,忙得焦头烂额,便挥手让弟子自己去角落里那个锡盒取一株,说用完及时归还登记即可。”
“弟子当时取了草,做了些尝试,但并未发现明显效用。恰逢李师傅唤我去处理其他事务,我便匆忙将时痕草置于案几之上,心想稍后再归还。”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尴尬,“谁知后来一忙,竟将此事完全忘了!那株时痕草……恐怕是被弟子不慎混入废药渣中,一并清理掉了……”
他深深低下头,语气充满愧疚:“此事全因弟子疏忽大意所致!请掌柜和师傅责罚!”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并巧妙地将“私自取用”转化为“征得同意后疏忽遗失”,性质顿时轻了许多。
李丹师闻言,脸色稍霁。他知道洛九川常有钻研之举,这个解释倒也符合其性格。而且将责任推给忙碌的吴伯细节,也增加了可信度。
刘掌柜却没那么好糊弄,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洛九川:“哦?竟有此事?那我便唤吴伯前来对质一番。”说着,便要转身去叫人。
洛九川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吴伯年事已高,记性时好时坏,且那日是否真如他所言,实难预料。一旦对质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月亮门处传来:
“不必唤老吴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老丈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神色平静。
“张伯。”刘掌柜和李丹师连忙躬身行礼。
张老丈缓步走来,目光淡淡扫过那株引起风波的时痕草,然后落在洛九川身上,缓缓道:“那日之事,我恰巧路过库房,看到了。确是老吴忙中出错,允了他自行取用,却忘了提醒他登记。洛川事后忙于事务,疏忽遗忘,也是有的。”
他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性,并亲自作了见证。
刘掌柜所有疑虑瞬间烟消云散,连忙道:“既是张伯亲眼所见,那定然无误了。看来是一场误会,只是库房记录需补上即可。”他语气顿时轻松下来。
李丹师也松了口气,瞪了洛九川一眼:“虽是误会,但疏忽大意终是不该!罚你半月份例,以示惩戒,日后定要谨慎!”
“弟子领罚,谢师傅、掌柜、张老丈宽宥。”洛九川心中巨石落地,连忙躬身应道,背后却已被冷汗浸湿。他没想到,张老丈竟会在此刻出现,并为他解围得如此恰到好处。
张老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掠过洛九川,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眼神深邃难明,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包容一切。
风波就此平息。
众人散去后,洛九川独自站在院中,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张老丈的深深感激与疑惑。他越发觉得,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绝对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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