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高因巨大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轰响。门轴摩擦的刺耳声音在灼热的空气中拖得很长,最终被无垠黄沙的寂静吞没。陈星云和柳曼妮站在沙丘之上,回望那座在热浪中扭曲晃动的巨大城市,王宫高耸的尖顶如同插在沙海中的一柄淬毒匕首,散发着阴冷而不祥的气息。掌心的烙印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灼痛与阴冷交织的悸动,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
眼前,便是碎石荒野(Rocky Waste)。它并非一马平川的黄沙,而是无数风化的、棱角狰狞的巨大岩石和破碎山丘组成的迷宫。亿万年的风蚀将岩石切割成奇形怪状的形态,有的像巨兽的獠牙直刺天空,有的如同坍塌的神庙立柱,更多的则是嶙峋怪石随意堆叠,形成无数狭窄的缝隙和幽深的阴影。地表覆盖着厚厚的、被烈日烤得滚烫的砂砾,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每一步都扬起细小的、带着灼人热度的沙尘。空气中没有一丝水分,干燥得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灼烧气管,只有热浪在视野中无声地扭曲着一切。
“这鬼地方…比游戏里看着绝望多了。”柳曼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沙哑。她穿着一身轻便的、附加了微弱抗火符文的皮甲,外面罩着宽大的、能最大限度遮蔽阳光的亚麻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同样干渴的嘴唇。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干,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刺痒的盐霜。
陈星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同样裹着斗篷,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得通红,汗水浸湿了内衬,紧贴在身上,又被蒸干,留下硬邦邦的盐渍。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那个焦黑、边缘带着暗红扭曲纹路的烙印。烙印在灼热的阳光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丝丝缕缕的阴冷感顽强地抵抗着外界的高温,同时那灼痛也如同心跳般规律地搏动着。“‘太阳的碎片’…在这片被诅咒的太阳烤焦的土地上找太阳的碎片,真他妈讽刺。”他低声骂了一句,将一瓶从游戏带出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蓝色药水递给柳曼妮,“省着点喝,‘轻微治疗药剂’,聊胜于无,至少能润润喉咙,恢复点体力。”
柳曼妮感激地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令人战栗的舒爽,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干渴取代。“夜影呢?”她环顾四周。
“喵。”一声慵懒的回应从旁边一块巨大岩石的阴影深处传来。夜影优雅地踱步而出,它纯黑的皮毛似乎完全吸收了阳光的热量,却神奇地没有一丝狼狈。它甚至还有闲心舔了舔爪子,墨绿色的竖瞳扫过两个汗流浃背的人类,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热?愚蠢的两脚兽,不懂得寻找阴影的艺术。”一个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男声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自从王宫那次开口后,夜影似乎不再刻意隐藏它沟通的能力,只是依旧吝啬言语。
“闭嘴,你这自带空调的毛球!”陈星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底却莫名踏实了些许。有这神秘莫测的家伙在,生存几率总归大点。他展开一张在鲁·高因斥“巨资”购买的粗糙羊皮地图,上面用简陋的线条勾勒着碎石荒野的大致地貌和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标记。“杰海因给的线索模糊得跟没给一样,只说‘遗失的太阳’的气息曾在荒野深处波动过,靠近‘剥皮地窖’的方向…剥皮地窖?这名字听着就够开胃的。”
“至少比待在城里提心吊胆强。”柳曼妮紧了紧斗篷的系带,眼神坚定,“走吧,趁着太阳还没升到最高点。”
踏入碎石荒野,才真正体会到“环境威胁大于怪物”的含义。脚下的砂砾滚烫,隔着厚实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量,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嶙峋的岩石投下的阴影是唯一的庇护所,但阴影的位置随着太阳的移动而不断变化,迫使两人必须像沙漠蜥蜴一样,不断地在岩石间跳跃、穿梭,寻找下一片阴凉。空气干燥得能吸走肺部最后一点水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视野被扭曲的热浪模糊,远处那些巨大的风化石柱如同鬼魅般摇晃。
他们遭遇的第一批“怪物”,甚至算不上真正的敌人。那是一群在巨大岩石背阴处刨食的、外形酷似巨大土拨鼠的“沙掘兽”。这些家伙胆小如鼠,一听到脚步声就惊慌失措地钻入岩石缝隙深处,只留下一堆堆被刨松的沙土和几根干枯的荆棘根茎。它们唯一的攻击性,大概就是被逼到绝境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吱”声,吵得人脑仁疼。
“至少说明这里有活物,也许能找到水源?”柳曼妮看着沙掘兽消失的洞口,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别抱太大希望。”陈星云泼了盆冷水,他蹲下身,捻起一点被沙掘兽刨出的沙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只有浓烈的土腥和燥热,“这些家伙啃的荆棘根,大概就是它们唯一的水分来源了。这鬼地方的地下水位,深得恐怕能通到地狱。”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嶙峋的怪石和深邃的阴影。游戏里这里游荡着大量的“饥饿死者”和“沙丘野兽”,但现在却异常安静,只有风刮过岩石缝隙发出的呜咽声,如同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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