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啸,并非源自空气振动,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又被更狂暴力量强行弥合时发出的、直抵灵魂深处的哀鸣。
陈星云和苏婉蜷缩在“磐石”基地最深处、由多层合金和铅板加固的临时避难所角落,紧紧相拥。外面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整个大地都在疯狂颤抖,头顶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屑,加固过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巨手揉碎。
苏婉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死死攥着陈星云的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陈星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脏如同受惊的野兔般疯狂擂动,也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器官同样跳得快要炸开。他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目光却死死盯着避难所那扇厚重、此刻却在剧烈震动的合金大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那末日般的景象。
就在几分钟前,基地内所有尚能运转的仪器指针都像发了疯一样乱转,或是猛地撞向极限刻度然后崩坏。刺耳的、代表最高级别空间扰动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了不到十秒,便随着电源的彻底中断而戛然而止。备用能源系统甚至没能点亮一盏灯,就彻底沉寂。
紧接着,便是那席卷一切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冲击波。
不是爆炸,更像是……整个现实世界的“底片”被猛地抽走又强行塞回,过程中产生了无法想象的褶皱和撕裂。
黑暗中,陈星云下意识地催动了他那尚未完全掌握的“真实之眼”。没有光芒射出,但他仿佛“看”到了——并非用肉眼,而是用某种更深层的感知——避难所外的景象: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破碎玻璃镜面般的裂痕,裂痕后面是涌动翻滚、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混沌乱流。大地如同被顽童肆意蹂躏的沙盘,隆起、塌陷、扭曲,建筑物的残骸被无形的力量抛起、搅拌、再胡乱扔下。一些扭曲的、半透明的、仿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影子在裂痕间一闪而过,发出贪婪的嘶嚎,却又在下一秒被更加狂暴的混沌乱流撕碎、吞噬。
他甚至“看”到,就在基地外围不远处,一道刚刚撕裂开的空间裂缝中,猛地探出一只覆盖着粘稠黑色鳞片、燃烧着绿色邪火的巨大爪子,那爪子仅仅只是探出裂缝,其散发的恐怖威压就让周围百米内的所有物质瞬间腐朽、崩解!然而,还没等那只爪子的主人将更多的身躯挤入这个世界,那道裂缝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剧烈扭曲、收缩,硬生生将那恐怖的爪子连同其后传来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咆哮一起,碾碎、湮灭!
类似的景象,在他的“视野”中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又迅速湮灭。诞生与毁灭,入侵与排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加速了千万倍。
整个过程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那直抵灵魂的尖啸和空间的剧烈震颤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时,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安静。
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和心脏迟缓而沉重的跳动。
陈星云维持着“真实之眼”的感知,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天空中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并非恢复原状,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被用力擦拭过却留下污痕的暗红色,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一种均匀的、令人不安的暗红天光笼罩着大地。之前的混沌乱流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凝滞感。
大地满目疮痍。原本基地外围还能看到的些许城市废墟的轮廓,此刻几乎被彻底夷平,变成了更加彻底、更加破碎的瓦砾场。一些地方残留着诡异的结晶化痕迹,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能量辐射;另一些地方则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隐隐有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腐臭味道的阴风从中渗出;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些区域笼罩在无法看透的、缓慢旋转的灰色迷雾之中。
那些之前透过裂缝窥探、甚至试图闯入的恐怖存在,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了臭氧、焦糊、血腥、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现实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异味”,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沉甸甸压在每一个生灵心头的凝滞与死寂,都在无声地宣告——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
世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灾难性的爆发结束了,但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蹂躏过、伤痕累累、并且……“病因”未除的躯壳。
“结……结束了?”苏婉颤抖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和深深的恐惧。
陈星云缓缓收回感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合金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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