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汩汩涌出。
他走到那扇死寂的青铜门前,将流淌着鲜血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门环之上。
刹那间,门内爆发出七声凄厉至极的哀嚎。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怨灵,而是仿佛有七个不同时空的“凌子风”在同时嘶吼,充满了不甘、怨毒与无尽的痛苦。
“吱嘎——”
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一整个世界的青铜巨门,在血腥的浸润下,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地宫或宝藏,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盘旋向下的螺旋阶梯,仿佛直通地心。
阶梯两侧,立着七具枯槁的人形。
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从秦汉到明清,但面容却和凌子风有着七八分相似。
他们全都双目紧闭,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木乃伊。
凌子风知道,那就是他前七世的残魂,是被困在这无尽轮回中,永世不得解脱的、失败的“自己”。
一只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苏妤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颤抖:“你答应我,一定要走出来。”
他感受到背后的温热与湿润,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随之崩塌。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答应你。”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凌子风将那枚焦黑的玉佩,从自己掌心悄悄地、却又无比珍重地塞进了她的衣袋。
他此刻才真正领悟到“知我者”的含义。
需要燃烧记忆的,从来不是“盲者”,而是他这个背负着一切的“容器”。
而真正的“知我者”,是那个愿意替他记住一切、在他化为灰烬后,还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脚掌落下的瞬间,石阶上他的脚印竟燃烧起来,化作一捧飞灰。
与此同时,他的破妄之眼不受控制地开启,开始疯狂地回溯他这一生的记忆。
五岁时,被按在刺骨的药池中,全身经脉寸断重塑的剧痛。
八岁时,母亲决绝离去的背影,和那句“我不认识你”的冰冷话语。
十六岁时,父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愧疚与不甘的最后一声叹息。
一幕幕画面,或痛苦,或温暖,或悲伤,都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直到最后一刻,所有的记忆碎片豁然贯通,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敢想象的真相。
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在他五岁时被浸入药池的那一夜,那个被痛苦折磨得奄G一息的孩童,用他最纯粹的本源意识,与这艘幽灵船达成了某种协议,主动设下了封印。
是他自己,封印了自己。
而之后苏醒的、成长的、拥有“凌子风”这个名字的人格,不过是船为了进行自我监察与修复,利用凌家血脉不断重塑的傀儡。
每一世的轮回,都只是船在寻找挣脱封印的方法而已。
他,凌子风,从始至终都是船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疯狂。
这一次,他要烧掉的,不是他这具皮囊,也不是苏妤的记忆。
他要烧掉的,是这艘船,是那个源自先祖、纠缠了七世的执念本身!
他闭上眼,任由灵魂深处的火焰熊熊燃起。
脚下的阶梯随着他的脚步,一级级化为齑粉。
他走过的路,身后的一切,都在崩塌。
风沙从开启的门缝中呼啸而入,卷起漫天尘埃,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最后一级台阶也化为灰烬时,“凌子风”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痕迹,也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阶梯的尽头,那片通往地心的黑暗深处,一双不属于过去七世中任何一人的、全新的脚印,正缓缓浮现,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罗布泊更深的未知——第八次轮回,已在毁灭与新生中,悄然重启。
然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种无形的、比死亡更阴冷的恶意,仿佛挣脱了千年的枷锁,随着那阵从门内逸散出的风悄然扩散,贪婪地寻找着这片沙漠中,那些依旧温热的、可供栖身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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