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缝中探出的那只手,苍白得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没有一丝血色。
它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五指微张,仿佛在等待一个迟到了许多年的拥抱。
凌子风心口的玉符随之发出越发急促的嗡鸣,那震颤沿着他的肋骨传遍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刺骨的麻痹。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是小满的声音,不会错。
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停留在五岁的妹妹,那个扎着羊角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
可她早就死了,家族祠堂里供奉的骨灰盒冰冷而坚硬,是他亲手放上去的。
巨大的悲恸与怀疑在他胸中掀起惊涛骇浪。
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可情感的本能却让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
“这不是她……”他强行咬住牙关,舌尖传来一阵剧痛,腥甜的血味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片刻。
他凝聚起体内仅存的微弱能量,指尖亮起一点幽光,正是凌家秘术“破妄之触”。
他没有去触碰那只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震颤不休的玉符。
指尖接触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生命气息,没有魂魄的波动,甚至连一丝阴冷鬼气都感知不到。
只有一股熟悉到让他心碎的执念,如蛛丝般缠绕在玉符之上,微弱,却无比坚定。
那是母亲的残念。
“是门……门在模仿她的声音。”凌子风的嗓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站在他身侧的苏妤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已经彻底紊乱,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她没有多问,立刻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腕,一股平和的共鸣之力缓缓渡了过去。
“你在对抗什么?”
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像一道堤坝,暂时拦住了凌子风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猛地又咬了一口舌尖,剧痛让他彻底从那声呼唤的魔咒中挣脱出来。
“门在用小满的声音引诱我……它在拉我进去。”他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布满血丝,“我不能回应。一旦我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心灯就会偏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残灯录》的残页内容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心灯非火,乃念所聚;一念动,万念生。”他现在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恐怖。
他此刻的心念,维系着所有人的神智。
若他心乱,点燃的将不是希望的灯塔,而是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集体幻灭。
就在这时,灯娘那道几近透明的残影再次在他身旁浮现,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微弱,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你若不信她,便信我——心灯不靠血脉,靠的是‘愿’。”
她的话语如同一道清泉,浇熄了凌子风心中的燥火。
“九灯守之所以能化身为灯,是因为他们自愿以身为锁,永镇此门。你的母亲能为你换命,也是因为她心甘情愿替你去死。”灯娘的虚影指向那扇若隐若现的青铜门,“门内的声音,是这艘幽灵船在吞噬被困者最深的‘思念’。你越是相信,它就越真实,力量也越强。”
原来如此。
凌子风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
他不再看那只手,也不再听那声呼唤,盘腿在《残灯录》的残页前坐下。
他用渗血的舌尖,在那泛黄的纸页上,以血为墨,重新描绘着一道繁复而古老的印咒。
“苏妤,”他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把手覆在我心口。如果我心神动乱,用你的共鸣之力,把我拉回来。”
苏妤毫不迟疑,将微凉的手掌贴上了他滚烫的胸膛。
凌子风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启动了“遥引仪式”。
他要做的,并非是召唤那个被幽灵船制造出的妹妹的幻影,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他要借由母亲留下的那缕残念,逆向追溯,亲眼看看当年那场惨烈的换命契约,究竟是如何达成的!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船体的震颤,苏妤掌心的温度,青铜门的呼唤……尽数褪去。
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之中,眼前是翻腾的浓重雾气。
是药池,凌家禁地里那个充满了禁忌的药池。
雾气散去,他看到了母亲。
她还很年轻,跪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前,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她正将一本厚重的古籍一页一页地撕下,扔进火焰之中。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也映亮了古籍上那些扭曲的文字——“拓跋氏守门人谱系”。
凌子风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看到,在那谱系的最后一页,一个崭新的名字,正以鲜血写就,那血迹尚未干涸,仿佛刚刚完成。
那是母亲的名字。
她根本不是偷学了拓跋氏的禁术,而是以一个凡人的血肉之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继承了这个早已断绝的守门人位置!
就在他看清母亲名字的瞬间,仪式达到了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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