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他松开手,任由匕首跌落在沙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缓缓坐下,茫然地看着眼前无垠的沙海,那片死寂的黑暗仿佛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重新拾起匕首,在身前的沙地上,凭借着某种肌肉记忆,一笔一划地刻下三个字。
前两个字——“凌子”,行云流水,仿佛与生俱来。
可到了第三个字,他的手却在写完“风”的外框后,猛然僵住。
最后一笔,那一捺,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该如何落下。
那是一个残缺的名字,一个残缺的自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每一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停顿,指尖的颤抖愈发剧烈,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与痛苦。
一只温润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阻止了他近乎自虐的刻写。
苏妤跪坐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温柔而坚定地从他僵硬的指间取走了那柄冰冷的匕首。
她没有用刀锋,而是用那钝厚的刀柄,在他的掌心,缓慢而清晰地写下几个字。
触感传来,一笔,一划,带着一丝暖意,渗入他的皮肤。
他感觉到那个熟悉的“风”字,在他掌心完整地呈现。
紧接着,是更多的笔画。
“你忘了名字,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他意识的浓雾。
她没有停下,而是翻开了那本被众人视若性命的幸存者日志,粗糙的纸页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的指尖划过一行行潦草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火星,点亮他记忆深处被尘封的角落。
“第十七夜,他独自走向那片看似甘甜的水源,用银针试出了致命的毒素,救了所有人。”
她每读一句,凌子风紧闭的右眼皮下,便有一丝微弱的光芒闪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第二十夜,柳梦璃被沙地下的藤蔓拖拽,是他第一个冲上去,用匕首斩断了主根。”
光芒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尖叫的女人,疯狂舞动的黑影,还有利刃划破植物根茎时那粘稠的触感。
“第二十三夜,我们被困在石门后,毒雾弥漫,是他点燃了自己浸满油脂的衣物,用火焰和浓烟逼退了门后的怪物,烧开了唯一的生路。也是在那一夜,你救了我。”
“轰”的一声,他右眼中那道沉睡的金纹骤然亮起,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他看到一幅清晰的画面:火光冲天,一个女孩倒在地上绝望地咳嗽,而他自己,正用身体抵着滚烫的石门。
他不是一张白纸。他做过的事,便是他的名字。
不远处,冷昊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篝火旁,将藏在怀里的最后一个水囊打开。
一股诡异的甜香飘出,正是那晚凌子风识破的毒水。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水囊倾斜,把那致命的液体尽数倒入跳动的火焰中。
“滋啦——”
火焰发出一阵剧烈的嘶鸣,颜色瞬间变得妖异,从橘红变成了幽绿。
烟雾升腾中,火堆的灰烬竟诡异地凝结、蠕动,最终在地面上浮现出几个扭曲的黑字:“我曾想害你”。
字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像一个烙印,也像一声无声的忏悔。
冷昊的身体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没有看凌子风,而是低声对苏妤说:“把我也记进去……记我做过的事。”
苏妤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她翻到日志的最后一页,用炭笔认真写下一行字:“冷昊,曾投毒凌子风,后弃毒。”
冷昊看着那行字,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苏妤说,又像是在对这片无情的沙海说:“至少……有人知道我试过回头。”
就在这时,一直盘坐在岩壁阴影中的血摄者站了起来。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饱蘸着暗红色液体的毛笔,那液体粘稠如血,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他以岩壁为纸,挥毫泼墨,一幅诡异而宏大的壁画正在飞速成型。
壁画的中央,是一个独目的男人,孤傲地立于沙海之上,正是凌子风。
他的身后,是一株正在熊熊燃烧的忆魂莲,妖异的花瓣在火焰中卷曲、凋零。
而在他的前方,是九具并排的巨大石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壁画的一角,苏妤正低头执笔,记录着什么;而另一角,冷昊垂首跪地,身影充满了忏悔。
当血摄者落下最后一划时,他手中的毛笔“噗”的一声,竟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
火焰呈黑色,瞬间将笔杆吞噬。
燃尽的灰烬并未落下,而是化作一股黑烟,袅袅升上天空,随即炸开,化作一片冰冷的黑雨,淅淅沥沥地洒向这片绝望的土地。
黑雨冰冷刺骨,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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