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信号塔的阴影下,安静终于找到了她感知中的那片痛苦。
凌子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头无力地垂下。
他的左眼紧闭,一道狰狞的血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干涸的血迹与沙尘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一尊破碎的雕像。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张已经泛黄卷边的旧照片,用力之大,指节都已发白。
安静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她看见了那张照片的一角,上面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背景似乎是一片向日葵花田。
照片的背面,隐约能看到几个字:“妹妹,别怕”。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子风。”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
凌子风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抬起头。
那只完好的右眼睁开,里面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陌生与警惕,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安静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后退。
她直视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过,信人,不信命。我现在,信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凌子风混乱记忆的锁孔中。
他眼中的警惕出现了一丝松动,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剧烈的痛苦与挣扎。
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的“破妄之渊”骤然开启,一个血色的未来画面如闪电般划过——三秒后,一颗狙击子弹将从他身侧女孩的头颅穿过!
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趴下!”
他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安静死死地压在身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噗”的一声闷响,一颗大口径子弹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深深嵌入了背后的墙壁,溅起一片碎石。
剧烈的疼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但这股痛楚却像一剂猛药,暂时驱散了他脑中的迷雾。
一小片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拼接起来,一个名字在他唇边浮现。
他低头,看着怀中因为惊愕而瞪大眼睛的女孩,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清明。
“安静……”他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这个名字……让我心里,不那么空。”
说完,他用还能动的手,猛地撕下自己被子弹擦伤、染满鲜血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塞进安静的手中。
“带她走——”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决绝而恳切,“如果我妹妹还活着。”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而起,不顾肩上的伤口,像一支离弦的箭,毅然决然地冲入了刚刚再度扬起的沙暴之中,背影在漫天黄沙里迅速变得模糊。
远处的高坡上,冷昊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他正要调整准心,寻找下一个射击机会,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脚下的沙地却突然变得如同沼泽一般。
七道漆黑如墨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暴起,如同七条拥有生命的锁链,瞬间缠住了他的四肢和身体,将他猛地向地下的裂缝中拖拽而去。
“不!”冷昊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但声音很快便被黄沙与黑暗吞噬。
高坡之上,火判官的身影悄然浮现,立于狂风之中。
它手中的火笔在空中划过最后一笔,留下一句冰冷的箴言:“债已登簿,收者将至。”
沙暴的中心,凌子风在一座巨大的沙丘之巅停下脚步。
他闭上眼,任由“破妄之渊”彻底开启。
视野中,无数条代表着可能性的未来交织成一张混乱不堪的蛛网。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其中最危险、最疯狂、也最接近真相的那一条——直扑幽灵船的核心区域。
“你终将一人。”渊语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那就一人……”凌子风睁开眼,那只受伤的左眼流出的血泪已被风沙吹干,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他喃喃自语,声音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然,“烧穿这谎言。”
风卷起黄沙,瞬间将他的足迹掩盖,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句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话,在废墟上空久久飘荡:
“这次,我不守门了——我要拆了它。”
而在那遥远的残庙深处,一双看过太多未来的眼睛,透过水镜中纷乱的景象,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安静紧握于手中的那片染血的布料,以及布料下那张被凌子风攥得发皱的旧照片上。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要斩断这唯一的丝线,必须先找到那份记忆的源头——那张被鲜血与黄沙浸透的,泛黄的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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