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初时微弱,如蚁行沙上,旋即变得清晰而密集,仿佛有万千幽魂在沙海之下窃窃私语。
凌子风瞳孔紧缩,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每一粒沙子都活了过来,带着一种古老而执拗的意志。
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一个个微小的齿轮,正在重新啮合,构建一部庞大而精密的命运机器。
沙粒的流动并非毫无章法,它们以一种诡异的韵律汇聚,最终在他面前形成了三座不过三尺见方的微型沙盘。
沙盘的轮廓与他之前所见的倒悬城棋局如出一辙,但其上沟壑纵横,棋路残破,分明是三局无解的死棋。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每座沙盘的天元之位,都静静地躺着一枚由最纯粹的红沙凝聚而成的棋子,那猩红的色泽,像是三滴凝固了千年的心头血。
棋聋僧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枯瘦的手指间夹着一枚灰白石子,轻轻敲击在其中一座沙盘的边缘,发出“嗒”的一声脆响,仿佛敲在凌子风的心脏上。
“守护、权力、赎罪。”僧人的声音空洞而沙哑,不带一丝情感,“这是你斩杀‘未来’后,残留的三种执念。三子落,门自开。你若不敢选,便永远困在‘将死’之前,直到你的神魂和这沉沙台一起,化为真正的尘埃。”
凌子风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象征“守护”的红子之上。
刹那间,无尽的冰冷海水与绝望的黑暗将他吞噬,妹妹凌子涵在被幽灵船巨口吞没前,那最后投来的一瞥,混合着恐惧、不解与一丝……怨恨,如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记忆深处。
守护?
他连最亲近的人都未能守护,又有何资格谈论这两个字?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一旁的苏妤忽然有了动作。
她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匕首,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涌出,却未滴落于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尽数汇入她掌心的那幅古老卷轴。
卷轴上的心灯图案吸收了血液,原本黯淡的微光骤然明亮了一瞬。
一缕微弱的青烟自卷轴中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披繁复楼兰祭司袍的女子,身形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她正是前代信者的残念,声音空灵而悲伤,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倒悬城非牢笼,是忏悔之炉。每一轮的回响,皆由未赎之罪点燃。”
她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凌子风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也有一丝……赞许。
“你并非第一个妄图逆天改命的人,却是千百年来,第一个敢于向‘自己’挥刀的疯子。”
话音未落,一股灼热的杀意凭空降临!
空气剧烈扭曲,一支通体赤红、燃烧着不祥火焰的签文撕裂空间,直取那女子残念的眉心。
幻城使!
他的攻击快得超越了思维,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噗!”
火签精准地贯穿了残念,没有鲜血,只有青烟在烈焰中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化为飞灰。
那句未说完的话,连同所有的秘密,一同被彻底抹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凌子风猛地回神,他知道不能再犹豫。
与其被动等待未知的审判,不如主动踏入这早已设好的棋局。
他伸出手指,逼出一滴精血,那血珠殷红,悬浮于空,散发着他自身的气息。
他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滴血没有飞向“守护”,而是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象征“权力”的沙盘之上。
血珠触碰到红子的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凌子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金碧辉煌的殿堂,身上穿着的不再是探险的劲装,而是一身用金线绣着家徽的华贵服饰。
对面,一个与他容貌完全相同,但眼神里充满了傲慢与讥诮的幻影,正端坐于家主之位。
“你本可以拥有这一切。”幻影冷笑着,声音里满是诱惑,“财富、地位、权势……家族的一切都将是你的。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来这不人不鬼的地方受苦?”
这是他如果放弃探险、回归家族继承家业的命运投影。
一种名为“安逸”的剧毒,瞬间开始侵蚀他的意志。
凌子风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破妄之渊悄然运转,眼前的华服、殿堂、财富,在他眼中都化作了脆弱的数据流。
他看到了,在那幻影看似坚不可摧的心口位置,有一个微弱的、因逃避而产生的破绽。
“因为你不是我。”凌子风的声音冰冷如铁,“你只是我曾经想要逃避的借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形暴起,一指点出,快如闪电,正中那处破绽。
幻影脸上的冷笑凝固,随即如琉璃般寸寸碎裂,连同整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一同崩解消散。
凌子风重新回到了沉沙台,面前的“权力”沙盘已化作一捧死沙。
但与此同时,他脑中一阵刺痛,一段记忆悄然模糊、褪色,最终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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