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东夷城,那股混杂着活力与腐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街道泥泞不堪,污水横流,垃圾被随意丢弃在角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两侧的房屋拥挤歪斜,各式招牌杂乱地挤在一起。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争吵声、号子声混杂成一片永不停歇的嘈杂背景音。
叶轻眉小心地避让着脚下的污秽,目光却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五竹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拥挤隔开,他的“目光”不断扫视,评估着一切潜在威胁。
他们沿着一条主干道向城内走去。越往深处,光鲜店铺与破败窝棚的对比越发刺眼。叶轻眉的眉头不自觉地越蹙越紧。这城市的生机勃勃之下,赤裸裸地摊开着最原始的生存挣扎。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靠近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水沟旁,她的目光被一个极其诡异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少年,蜷缩在一家早已关门歇业的店铺门廊下。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几乎无法蔽体,沾满了污泥,头发纠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看起来非常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吸引叶轻眉的,不是他的贫穷和狼狈,而是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正一动不动地、极度专注地……盯着墙角看。
叶轻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墙角有一队细密的黑点正在移动——是一群蚂蚁正在搬运一小块不知名的食物残渣。
这场景本身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个少年的状态。
他就那样蜷缩着,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块石头,唯有那双透过脏污发丝间隙露出的眼睛,亮得骇人,正一眨不眨地、以一种近乎恐怖的专注力,死死地盯着那群忙碌的蚂蚁。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孩童般的天真,更没有无聊。那里面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近乎残酷的观察。仿佛他不是在看蚂蚁,而是在凝视着某种宇宙至理,或者说,在凝视着……生死。
他的右手食指微微抬起,悬在半空,指尖沾着泥垢,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那姿态,不像一个流浪儿,更像一个正在思考如何落子、决定棋盘大势的国手,或者一个正在计算最佳出剑角度和力道的……剑客。
几个穿着稍好的半大孩子嬉笑着从街角跑过,看到他这副模样,其中一个故意从水坑里舀起一捧污水,哗啦一下泼向那队蚂蚁,也溅了那少年一身。
“快看那个傻子!又在看蚂蚁了!”
“哈哈哈,跟蚂蚁做朋友呢!”
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了。
蚁群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那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震。污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但他仿佛毫无察觉。他悬着的食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握成了拳。
他依旧没有抬头,没有理会那些嘲弄的孩子,甚至没有去擦脸上的污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那片被摧毁的蚁穴废墟上,看着那些幸存的蚂蚁如何挣扎、如何试图重新集结。
只是,他眼中那原本冰冷的专注,骤然渗入了一丝极深极沉的……戾气。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愤怒。仿佛那些被毁掉的,不是蚂蚁,而是他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叶轻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那种与世界完全抽离的、却又蕴含着可怕能量的专注,看着他被羞辱后那死寂般的反应和眼底深藏的暴戾。她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这不像是一个傻子的行为。
旁边一个摆摊卖劣质陶罐的老妇人,注意到叶轻眉一直在看那个少年,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好心提醒道:“姑娘,别看了,离那孩子远点。”
叶轻眉转过头,露出询问的神色。
老妇人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怜悯:“那是城里一个大家族的孩子,听说还是个少爷呢,可惜这儿有点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个傻子,整天就知道看蚂蚁打架、搬家,一看就能看一整天,雷打不动。家里人都嫌他丢人,根本不管他,由着他自生自灭在这街上流浪……唉,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姑娘你心善,但别招惹他,免得惹上麻烦。”
傻子?看蚂蚁?
叶轻眉再次看向那个少年。他那双冰冷专注、甚至带着毁灭气息的眼睛,可一点也不像是个神志不清的人。那是一种极致的沉浸,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与微小生命近乎偏执的共情和……模拟?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的面饼。这是他们路上没吃完的干粮。
她没有像施舍一般扔过去,而是缓步走了过去,在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
少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靠近毫无反应,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片狼藉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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