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眉放下饼,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因很少说话而咬字有些生硬的声音。
“我……叫庄离禾。”
叶轻眉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庄离禾低着头,手指用力地抠着地上的土坷垃,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痛苦和厌恶。
“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停顿了很久,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耗尽极大的力气。
“因为我父亲……他不喜欢我。我……我也不想跟他姓。”
这句话说完,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更深地蜷缩起来,仿佛等待着审判或嘲笑。
叶轻眉安静地听着,目光平静。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只是一种全然的接纳。她等他呼吸稍平,才轻声问道:“那……你有自己喜欢的名字吗?”
庄离禾茫然地摇了摇头,乱发下的眼神空洞了一瞬。
“那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叶轻眉的语气里是一种平等的尊重,“名字很重要,它应该属于你自己。”
她顿了顿,看着这个无家可归、连名字都憎恶的少年,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我正在想办法,以后或许能有一个制作香皂的小工坊。本钱不多,得从小做起。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我。那里会需要人手,也会有地方住,至少…能让你每天都用上香皂,洗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施舍,而是提供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可能性,一个需要“工作”来换取安身之所和“清洁”的机会。
庄离禾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不再是全然的绝望和茫然,而是某种被纳入“计划”中的、微弱的希冀。他用力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这个简单到极致的愿望,对他而言却沉重无比。
看着他眼中那簇微弱但真实存在的火苗,叶轻眉沉吟片刻,似乎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她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东西——一本用普通纸张粗糙装订成的小册子,封面空白,没有任何名称或标识。
“这个,也给你。”她将册子放在那袋饼旁边,语气依旧平淡,“吃的,让你有力气。这个,或许能让你有保护这份力气的本事。里面没什么花哨招式,只有些用剑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看不看,练不练,都随你。”
庄离禾的目光瞬间被那本册子钉住了。他看不懂字,但那册子本身似乎就散发着一种不同于食物的、冰冷而锐利的气息。他看看册子,又难以置信地看看叶轻眉,手指微微颤抖,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本能的渴望在他眼中交织。
叶轻眉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我们明天再来。”
然后,她和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巷口、如同融入阴影般的五竹并肩离开。
在离开前的一瞬,五竹的脸极其轻微地朝庄离禾和他面前那本册子的方向偏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
庄离禾久久没有动弹。夕阳的最后余晖掠过巷口。他的目光在饼和那本无名册子之间来回移动。他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拿过饼紧紧抱住,然后才用更轻、更谨慎、近乎虔诚的动作,将那本册子珍重地捧起,塞入怀中最贴身的地方。
他蜷缩在阴影里,只觉得胸口揣着的那本册子,像一块烙铁,滚烫而充满未知的力量。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表达了厌恶,得到了关于工作的承诺,还收到了一份神秘而厚重的礼物。
离开巷子,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叶轻眉对身旁的五竹说:“五竹,明天我们去集市和油坊看看。得先找到便宜又好的猪油和碱。”
走了几步,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补充:“那孩子心性未定,但根骨里藏着一股决绝。那册子里的东西简洁凌厉,正合他性子,看他能悟多少吧。”
五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跟随着。
夜色渐浓,东夷城的万千灯火背后,不同的命运轨迹,正在悄然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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