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叶轻眉已端坐在叶氏商号顶楼书房内。
窗外，京城渐渐苏醒，而她的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李云潜的密信摊在紫檀木案上，字迹潦草，却如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神。
“北境军械流失，恐与京中巨变相连……秋闱在即，望轻眉万分警惕，恐有惊天阴谋。”
指尖轻轻划过“巨变”二字，叶轻眉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这两天查到的“焰火石”、顺风车马行的异常，还有五竹失踪这一桩桩一件件。
这些碎片，正在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萍萍。”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异常。
陈萍萍应声而入，垂手侍立。
“我们的人，安插进皇陵废庄清理杂役的，有几个？”
“回东家，有三人，都是机灵可靠的，目前只在庄外围做些粗活，难以接近核心区域。”
“不够。”叶轻眉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西边方向，“让他们想办法，留意庄内夜间是否有异常的车辆进出；”
“”特别是运送土石、或带有硝石气味物资的车辆。记录车轮痕迹的深浅、方向。还有，庄内是否有特殊的声响，比如地下的闷响，或是深夜不息的打铁声。”
“是。”陈萍萍记下。
“另外，”叶轻眉转身，目光锐利，“让我们在太医院的人，查近三个月，有没有大量采购过治疗烧伤、或是镇定安神的药材，尤其是流向与宫内采买无关的渠道。”
陈萍萍立刻领会：“东家是怀疑，他们若试验火药，必有伤亡，需要药物？”
“不止。”叶轻眉眼神冰冷，“若真想制造大乱，让人陷入恐慌混乱，某些药物或许比火药更有用。双管齐下，去查！”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陈萍萍离去后，叶轻眉沉默片刻，铺开信纸，开始给范建写信。她需要将北境的警示和京城的线索整合，在秋闱这件事上，采取更积极的行动。
北境的风沙敲打着军帐，李云潜独坐灯下，面前摊开着北境舆图和宁王留下的只言片语。
“查案如用兵，直捣黄龙不如断其粮道……”
宁王这话，究竟是何意？是暗示他调查方向错了，不该直指军械库本身，而该去查支撑这一切运作的资金、人脉网络？
还是说，宁王在暗示他自己也是被断了“粮道”的受害者，希望借李云潜之手扳倒幕后黑手？
李云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军械从库中流出，需要人手调换、文书造假、运输路线、接应仓库、最终去向……这每一个环节，都是一条“粮道”。
宁王是在指点他，与其强攻戒备森严的军械库，不如选择其中最薄弱的一环，将其切断，让整个系统瘫痪。
“粮道……”他喃喃自语。哪一条粮道最脆弱？是经手文书的官吏？还是负责运输的镖局？或是边境线上与北齐勾结的蛀虫？
他召来一名绝对忠诚的亲卫，低声吩咐：“你去查一个人，原军械库副主事王俊，他上月因‘酗酒坠马’而亡。我要知道他死前半个月，接触过哪些人，有无异常消费，家眷近况如何。要隐秘。”
“是！”亲卫领命而去。
李云潜目光深沉。如果王俊之死非意外，那这条“粮道”，或许就是突破口。
金殿上，气氛肃穆。老皇帝端坐龙椅，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忧思甚重。
“今科秋闱，为国选材，乃国之大事。诚王。”皇帝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在。”诚王李容恒出列躬身。
“你身为主考官，总揽秋闱事宜。望你秉持公心，为朝廷选拔真才实学之士，勿负朕望。”皇帝示意，内侍总管恭敬地捧上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密封的试题。
“臣，领旨谢恩！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恩！”诚王双手接过木盒，感觉重逾千斤。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或羡慕，或忌惮，或审视。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转而问道：“刑部，西山刺客案，郭子金暴毙案，可有进展？”
刑部尚书慌忙出列，额头沁出细汗：“回陛下，西山案……贼人踪迹全无，仍在全力缉拿。郭子金案……有邻人恍惚见到案发当他有黑影掠过郭家屋顶，但离得远，面目不清……暂无更多线索。”
皇帝沉默片刻，殿内落针可闻。他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尽是些无头公案……罢了，退朝吧。诚王，秋闱之事，关乎国体，朕要的是万无一失。”
“臣，谨记陛下教诲！”诚王深深一揖。他感受到背后那无数道目光，如同针扎一般。
退朝后，诚王刚回到府中，管家便来报：“王爷，户部范建范大人来访，说有要事相商。”
诚王心知肚明，立刻将范建请入书房，屏退左右。
“范大人匆匆而来，所为何事？”诚王直接问道。
范建面色凝重，压低声音：“王爷，刚得到消息，青冥阁的势力，恐怕已经渗透到秋闱事宜之中了。”
诚王瞳孔一缩：“范大人何出此言？”
“叶东家那边查到些线索，西郊有些不安宁，可能与火药有关。而秋闱贡院，人员繁杂，场地开阔，若是被歹人混入，或是提前埋下隐患……后果不堪设想啊！”范建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敲在诚王心上。
诚王背心渗出冷汗。他想起皇帝那句“万无一失”，如今听来，竟像是催命符。
“范大人有何高见？”
“当下之计，须得立刻秘密排查贡院！”范建道，“以检修号舍、防火演练为名，派绝对可靠之人，仔细检查每一间号舍、每一段围墙、每一处仓库，尤其是那些平日无人注意的角落、地下，看看有无新近动土的痕迹，或是不该出现的物品。同时，所有参与秋闱的官吏、杂役，背景需再核查一遍，特别是那些新调入的。”
诚王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拍桌案：“来人！速传工部侍郎和王府侍卫统领来见本王！”
夜色渐深，诚王府书房灯火通明，一场针对贡院的秘密排查，在夜色中悄然展开。
而远在北境的李云潜，也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新消息，目光投向了那个“酗酒坠马”的军械库副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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