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牛油烛的火苗被门缝渗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在李云潜凝重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五竹静默地倚在榻角,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陶俑,唯有偶尔从体内传出的、细微如机括卡涩的“咯啦”声,证明着这具非人躯壳内仍在进行着某种未知的挣扎。
那枚染血的蟠龙玉佩,此刻正静静躺在李云潜面前的案几上,温润的羊脂白玉与那抹刺目的暗褐色血渍交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东宫旧物,太子贴身玉佩,竟出现在重伤失忆的五竹手中。
这轻飘飘的一块玉,其背后蕴含的腥风血雨,足以将整个王朝拖入深渊。
李云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铺开那张略显陈旧的北境舆图,指尖蘸了点朱砂,从“鬼哭驿”那个猩红的标记开始,缓缓划过荒凉的边境线,最终落在代表北境军镇和宁王势力范围的复杂图样上。
脑海中,无数线索如破碎的镜片般飞舞、碰撞:
军械案,表面指向宁王,但细查之下,痕迹过于刻意,似有人欲盖弥彰,行嫁祸之举。
五竹与玉佩,鬼哭驿的惨烈搏杀,五竹的重伤失忆,皆指向他与青冥阁核心人物的遭遇。
这玉佩,是战利品,还是劫掠之物?
其上血渍,属于太子,还是那位神秘的青冥阁灯主?
边军号角,时机恰到好处的解围,是单纯的巡逻巧合,还是另有高人暗中布局?
伪装马匪,目标明确,行动迅捷,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其背后主使,能量不容小觑。
种种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渐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在他脑中逐渐清晰:北境军械案,或许本身并非目的,而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
真正的风暴眼,仍在京城,在那即将举行的、关乎国本命运的秋闱大典之上!
有人在北境兴风作浪,意在牵制宁王,吸引朝廷注意力,制造混乱,从而为他们在京城实施更庞大、更致命的阴谋创造机会。
五竹的意外介入和这枚玉佩的现世,恐怕是打乱了他们的部分计划,但也将更深的危险暴露了出来。
“赵擎!”李云潜沉声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亲卫统领赵擎应声而入,甲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两件事,即刻去办。”李云潜目光锐利,“第一,加派双倍暗哨,呈扇形布控大营周边五里,特别是通往京城和宁王辖地的要道隘口,昼夜监视,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飞马来报。
第二,挑选一队绝对忠诚、身手最好的弟兄,换上百姓衣物,携带干粮清水,即刻出发,潜伏到鬼哭驿周边高地密林之中,不许生火,不许暴露,你们的任务只有观察,看后续是否有可疑人马出现,或是有清理战场的痕迹。
记住,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只许看,不许动。”
“末将明白!”赵擎抱拳领命,转身快步出帐,脚步声迅速远去。
李云潜深知,此刻自己绝不能轻易离开北境大营。
敌人手段诡谲,这很可能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一旦他离开,北境军心可能生变,宁王那边亦可能被趁机煽动。
他必须像一枚钉子,牢牢钉在这里,稳定局势,同时将最关键的信息送出去。
他再次铺开信纸,研磨浓墨,笔锋沉凝,力透纸背。
信中,他详细记述了鬼哭驿发现五竹的经过、其失忆及非人的生理状态、东宫蟠龙玉佩的发现、驿站的激烈搏斗痕迹以及遭遇伪装马匪拦截的细节。
他力求客观,未加过多主观臆断,只是将事实清晰罗列。
然而,在信末,他笔锋一顿,随即重重写下:
“……综此种种,儿臣疑北境之事,实为贼子障眼之法,意在羁绊宁王,混淆圣听。
秋闱重地,京师核心,方为其真正图谋之所在。
此玉佩现世,关联东宫,局势之诡谲,远超想象。
望父王与轻眉万分警惕,即刻彻查宫中及贡院内外,尤防声东击西之策,切切防患于未然。”
墨迹吹干,他将密信仔细封入防水油布袋,再以火漆严密封印,盖上自己的世子私章。
他唤来另一名心腹侍卫队长,此人名唤陈锋,跟随他多年,沉稳机敏,忠心不二。
“陈锋,”李云潜将密信郑重交到他手中,目光如炬,“此信,关系社稷存亡,重于泰山。
你带三名好手,分作两路,你亲自带一人走官道,另两人抄山间小路,昼夜兼程,不惜马力,务必在最短时间内,亲手交到诚王殿下或叶轻眉叶东家手中!
记住,人在信在,人若遇险,即刻毁信,绝不可令其落入敌手!”
“世子放心!属下誓死完成任务!”陈锋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密信,贴身藏于内甲之中,目光决然。
他起身抱拳,旋即转身出帐,很快,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信使离去后,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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