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屋漏雨,补瓦不如换梁。”叶轻眉指尖点在“黑骑听调”四字上,“用黑骑做执法,选可信小吏当主办,三日内就能撕开缺口。周通贪了银子要销赃,他的账房昨日去了扬州,今日午时到码头——”她抬眼,“秦业的黑骑,赶得上吗?”
陈萍萍忽然笑了:“赶得上。”
范建皱眉:“可擅设官署,裴仲他们能掀了太极殿。”
“所以要在他们掀之前,把证据拍在御案上。”叶轻眉的声音轻得像风,“太子,你要的不是查案,是立威。”
“好。”李云潜将竹帛重重拍在案上,“明日早朝,立察罪司。”
第二日卯时三刻,太极殿的晨钟还未响透,李云潜已站在丹墀前。
他望着阶下乌压压的朝臣,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方碎玉——那是昨夜叶轻眉留下的,说是“破局之兆”。
“朕准太子所奏。”诚王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即日起设立察罪司,专审北境军饷案。陈重为察罪司主办,秦业率黑骑听调,三日内呈递供状。”
“陛下不可!”裴仲踉跄着扑上来,朝笏撞在汉白玉栏杆上,“擅设官署违逆祖制,臣等死谏!”
陆明远带着十余名言官“扑通”跪成一片,声震殿瓦:“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云潜望着裴仲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忽然想起昨日范建说的话:“周通的小妾藏了半箱金叶子,上面铸着‘裴记银号’的标记。”他端起案上的茶盏,青瓷杯在掌心沁着凉意。
“够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殿内。
满殿寂静。
李云潜手腕一翻。
青瓷杯砸在裴仲脚边,碎成满地玉片。
殿外号角骤起。
黑骑甲胄相撞的声响由远及近,秦业提着带血的铁剑破门而入,身后跟着被麻绳捆成粽子的周通。
那主事的官服被扯得稀烂,脸上还留着巴掌印:“大人饶命!小的都是按右侍郎的吩咐办的,银库里的账...啊!”
秦业用剑鞘戳了戳他的膝盖,周通立刻瘫在地上,竹筒倒豆子般把裴仲门生如何批红、如何分赃的事全抖了出来。
裴仲的白须剧烈颤抖,伸手要去扶周通,却被黑骑用枪尖拦住。
欧华林的广袖里渗出冷汗,染湿了半片衣襟。
陆明远跪着的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在丹墀上。
李云潜望着被拖出殿外的周通,听着他的哭嚎在殿角消散,忽然觉得胸腔里有团火在烧——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方式撕开旧朝的帷幕。
他下意识去寻那抹月白身影,却只看见朱柱阴影里,一柄铜骨折扇轻轻转过,扇骨上的“天下为公”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退朝时,他在御道旁捡到半张纸,是叶轻眉的字迹:“监察立,则皇权孤。”
风卷着纸页飞过汉白玉栏杆,李云潜望着那抹白影消失在宫墙转角,忽然想起昨夜她说的话:“你要的是天下,可天下人的天下,和皇帝的天下,从来不是一回事。”
他摸了摸腰间的怀表,金属表壳依然滚烫。
远处,察罪司的牌子被工匠挂在偏殿门口,朱漆未干,滴在青石板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太极殿的龙涎香还未散尽,新朝的风,已卷着刀光,从丹墀下的裂缝里,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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