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下令:“陈萍萍,立刻封锁周通死讯,只说严重昏迷,对外只宣称其‘偶感风寒’。陈重,你继续在察罪司主持审案,每日将审讯‘进展’上报中书省,做出仍在逼供的假象,稳住朝堂那帮老狐狸。”
他转向秦业:“秦业,你亲率黑骑,给我把那间牢房的通风路径、当值狱吏的所有交接记录,连同他们祖宗三代都查个底朝天!”
命令下达,众人正要领命,叶轻眉却取过笔墨,在灯下疾书。
片刻,一份字迹清峻的《监牢防篡守则》便递到李云潜面前。
“即日起,察罪司所有要犯审讯期间,禁用宫中统一配送的任何熏香、炭火,改由监察院特制无味安神香。牢内设立‘闻香吏’一职,由嗅觉灵敏之人轮值,专职分辨空气中的任何异味。所有送入牢内的饮食汤药,必须由两人以上交叉验试。”
这些规矩看似琐碎,却如一张细密的网,精准地堵死了所有传统下毒、暗杀的路径。
李云潜握着那份尚有墨香的守则,心中震动。
这已不是简单的查案,而是在建立一套全新的、能自我防卫的规则。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太极殿上,裴仲等人早已准备好慷慨激昂的奏疏,准备一举将察罪司彻底埋葬。
然而,未等他们开口,陈重已手捧卷宗,朗声出列,当众呈报“周通贪腐案”的审理结果。
他先是出示了牢房的巡查日志与两名狱卒的口供,指证案发当晚,礼部员外郎、欧华林尚书的亲弟弟欧华景,曾以“慰问旧友”为名,在牢外逗留了一炷香的功夫。
欧华林脸色微变,正要出言辩解,陈重已呈上第二份证物——一份关于宫中“监香司”的人事调动记录。
记录显示,欧华景早年曾任监香使,精通各类香料调配,尤其擅长调制御用龙涎香。
证据链虽未直接指向欧华林本人,却已像藤蔓般将他的家族紧紧缠住。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秦业。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托盘举过头顶,盘中是一撮灰白色的粉末。
“臣奉太子令,搜查欧华景府邸,在其书房偏院一尊久未使用的焚炉炉底,发现此物。经叶……经高人辨认,正是‘寒髓灰’的残末。”
“胡说!”欧华林再也无法维持儒臣的从容,当场失态,指着秦业厉声尖叫,“血口喷人!这是栽赃陷害!”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再无半点礼部尚书的威仪。
百官默然。
这一次,不是太子当殿摔杯的雷霆之怒,也不是黑骑破门而入的强横霸道。
是冰冷的条规、详尽的记录、严密的逻辑,是制度本身,一步步将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揪到了阳光下。
裴仲望着失态的欧华林,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躬身道:“此事……或有内情,请陛下详查,容后再议。”声音里,已没了先前的底气。
风波暂息。
李云潜独自坐在空旷的偏殿中,指尖抚过案上那份《监牢防篡守则》,上面的字迹清峻如刀刻。
他忽然意识到,叶轻眉想要的,从来不只是一个察罪司,而是一整套能够自我运转、自我修正的规则机器。
她在不动声色间,已将革新的种子埋入了司法、情报、安保的每一个环节。
“她究竟想建一个怎样的天下?”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幽深的殿宇中。
窗外月色如霜。
宫墙最高处的角楼上,叶轻眉凭栏而立,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阙,望向皇城深处那片刚刚奠基、尚未命名的监察楼工地,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才刚开始。”
风起于檐角,拂过她月白的衣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这场用智谋与血腥换来的胜利,感觉就像踩在初冬的薄冰上,看似坚实,却发出危险的脆响。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击溃一个阴谋容易,但支撑起一个帝国的根基,却远不止于此。
冰面之下,一个更庞大、更冰冷的阴影正在缓缓上浮,那是一头与权术无关,却能吞噬一切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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