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的耐心,从来都是带着掠夺意味的。
见你迟迟没有动作,他再度握住了你的手。
但这一次,力道与意图都截然不同。掌心顺着你的手腕缓缓下滑,最终以一种令你恍惚的方式——
与记忆中的他别无二致的方式,指节穿过你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时光的洪流仿佛在这一刻倒转。
理智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对峙中磨损成细沙。
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个总是尖啸着要你挣脱的声音,此刻只剩下疲惫的余烬。
身体里那个永远在迷路的小女孩,终于安静下来,把最后一点重量靠向这份熟悉的温度。
你垂下眼睫,连甩开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指尖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掌心的触感不再是冰冷的禁锢,而是滚烫的缠绕。
他清晰地感受到你的默许,眼底翻涌的暗潮奇异地平复,沉淀为一片你看不透的、深邃的平静。
“路痴。”雷狮嗤笑一声,语调是他一贯的嘲弄,可紧扣着你的手指却稳得不容置疑。
他牵着你向前走去,如同很多年前那个午后,牵着在厄流区迷路的女孩,一步步走向光亮的方向。
你没有挣脱,只是沉默地跟上他的脚步。
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在你们紧密交握的双手上投下斑驳跃动的光斑。
——那个曾经在命运洪流中走散的小女孩,似乎终于在这一刻,被她的哥哥,重新寻回。
……
空气安静了几秒,你忽然别开脸,声音低了几分:
“走不动了。”
那语气里褪去了所有对抗,只剩下全然的疲惫,像是在长久紧绷后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时光似乎从未真正改变某些本质。
雷狮嗤笑一声,眼底却掠过极淡的什么。
“自找的。”
他俯身时衣料带起一阵熟悉的气流,与你记忆中某个瞬间重叠。
“上来。”他背对着你蹲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伏在他背上,手臂松松环着他脖颈。
温热的呼吸掠过他耳廓,连衣料摩挲的细响都清晰可闻。
沉默了片刻,你忽然轻声问:“布伦达……”
话音落下的瞬间,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绷紧了。
“……不,没什么。”你最终闭上了眼,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雷狮托着你腿弯的手无意识收紧了半分。
“找到你要的‘自由’了吗?”你把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声音被颠簸的脚步揉得断断续续。
他喉结动了动,从齿间挤出一声哼笑:“……当然。”
——当然没有。
只要神使仍高踞王座,这宇宙间就从来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这心照不宣的答案,在相贴的体温间无声共振。
“离开雷王星后…你也看见了吧?”
你垂眸看着他后颈被阳光勾勒出的金色绒毛。
“别用符文圣裁…答应我。”
他脚步微滞,林间忽然静得只剩蝉鸣。
“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也不是天使,是……”
“神使。”这两个字被他碾碎在齿间,带着淬毒的笃定。
你们在蜿蜒的山路上同时沉默。
……
当那簇星状蓝菇第五次出现在视野里时,你终于攥紧他肩头的衣料:
“你在绕圈。”
雷狮面不改色:“再吵就把你丢去喂蘑菇。”
“你明明就迷路了……”你伸手拽他的耳朵,“刚才怎么找到我的?”
他侧头避开你的手,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哼笑:
“就你这绕着树转三圈还能回到原地的本事,我想装作没发现都难。”
“你才……”
话刚到嘴边,他反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你的额头。
“安静点。再吵就把你塞进树洞里。”
“你试试?”你揪着他衣领的手紧了几分。
雷狮头也不回地反手拍开你手腕:“那你自己爬回去。”
他作势要松手,你下意识勒紧他脖颈,两人在斑驳树影间猛地一晃。
雷狮喉结在你小臂下滚动,却从齿缝里漏出低哑的笑:
“看来……有人还不想落地。”
“哼。”你松开些许力道,指尖还揪着他衣领。他反手扣住你膝弯,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
雷狮最终是如何辨明方向的,你无从得知。
或许他根本从未迷失,只是在故意耍你,才任由这场林间的迂回持续了这么久。
当开阔地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你从他背上滑落,站稳时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
林间那短暂而恍惚的牵绊,迅速被现实的光线刺破。
方才的一切,像一场短暂而不真实的梦。
你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合时宜的软弱重新压回心底。
“迷宫星里散落着几块关键零件。”
你调出终端里的资料,正准备发送,却发现他的通讯号至今还躺在你的黑名单里,那醒目的红色标识让你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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