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沈月的意识却从无边黑暗中挣扎着浮起。
沈月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挣脱了溺毙的深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熟悉的、清枢峰后山特有的竹叶清香和淡淡潮气。
她没死?
不对,她明明死了。死在最信任的师弟们狠厉的术法之下,死在同门冷漠的注视之中,死在许玉娇那看似纯真实则恶毒的笑意里。利刃穿透丹田的冰冷刺痛,灵力疯狂溃散的绝望,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嘲讽与诅咒——
“废物!活了五十年都筑不了基,还有脸占着大师姐的位置?”
“偷窃玉娇师妹的法宝,心思如此歹毒,死不足惜!”
“大师姐,你就安心去吧,清枢峰有我们照顾玉娇师妹就够了……”
“去死吧!沈月!”
那些声音,那些画面,如同附骨之蛆,在她脑海深处疯狂叫嚣,撕扯着她刚刚复苏的神智。
沈月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丹田位置,预想中的破碎剧痛并未传来,触手所及是平整的衣料和完好无损的躯体。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浅青色内门弟子服,袖口绣着熟悉的、代表清枢峰的云纹——这是她穿了数十年的衣服。
还有她的手……皮肤虽因常年做些杂役粗活而略显粗糙,却充满年轻的力量感,绝非死后那般枯槁。
沈月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她正身处自己清枢峰后山的小木屋里。屋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墙角堆着几个修炼用的蒲团,桌上放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和几本基础功法秘籍。
窗棂半开着,外面天光微亮,晨曦透过薄雾洒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一切都与她“死”前并无二致。
不,不对。
沈月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荒谬却又让她浑身战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起。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桌边,颤抖着手拿起那面边缘已有些磨损的菱花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脸。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清秀,肤色白皙,却带着常年郁结的憔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这不是她五十岁寿元将近、因迟迟无法筑基而形容枯槁的苍老面容,这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可她明明已经五十岁了!在修仙界,五十岁未能筑基,便意味着仙路几乎断绝,寿元虽说也还有三十多年,但她清晰记得自己临死前,脸上那无法用法术遮掩的皱纹与死气。
怎么会……
沈月跌坐回冷硬的木板床上,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混乱的思绪一点点冷静下来。
她不是没死。
她是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尚未彻底发生,一切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
巨大的冲击过后,是死寂般的茫然,随即,那些被背叛、被残杀的恨意与不甘,如同地底翻涌的岩浆,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
凭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婴儿时期被师尊云和真人从山林外捡回,自懂事起便是清枢峰的大师姐。
师尊常年云游在外,峰内事务、教导师弟们的责任便落在了她肩上。
萧逸和赵明初入道时,是谁彻夜不眠为他们讲解功法?
是谁在他们修炼出错时不惜损耗自身灵力为他们疏导?是谁在他们受伤时寸步不离地照顾?
她自问对两位师弟尽心尽力,亦姐亦母。
可自小师妹许玉娇来了之后呢?
那个看似娇弱天真、实则满腹心机的小师妹,用几滴眼泪和几句软语,就轻易夺走了她付出一切维系的师门情谊。
她辛苦做任务换来的筑基丹,被萧逸一句“玉娇师妹资质更好,更需要此丹冲击筑基”便理所应当地讨要走;
她发现的那株百年凝露草,不过是转身布置个防护阵法的功夫,就被许玉娇“不小心”摘走,反倒是在赵明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她这个大师姐小题大做,苛责于她; 一次次,一件件,她的修炼资源被不断瓜分,名声被一点点败坏。
两个师弟的心越来越偏,最终彻底倒向了那个只会装柔弱、耍心机的许玉娇。
而她,本就是三灵根,更因为资源匮乏和心境受损,生生卡在炼气大圆满五十年,从备受尊敬的大师姐,沦为人人嘲笑的“废柴”、“宗门之耻”!
最后,更是被许玉娇栽赃陷害,安上偷窃师尊赐予小师妹的重宝的罪名。
众口铄金,积灰销骨!没有人在意真相,没有人听她辩解。那两个她一手带大的好师弟,更是冷眼旁观,甚至在她被众人逼得无路可走,自愿下山“历练”时,还不忘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而山下等待她的,根本不是生路,而是许玉娇早已布下的绝杀之局!被她视若亲弟的萧逸和赵明,更是亲自参与了围杀!
直至死前那一刻,她仍想不通,为何他们会如此恨她?为何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外来者,也不愿信她这个相伴数十年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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