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震动并未如预想般天崩地裂,反而在达到一个令人牙酸的顶峰后,诡异地沉了下去。
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存在在地下狠狠跺了一脚,宣泄了最初的狂怒,随即转为更深沉、更压抑的酝酿。地面的摇晃停止了,但那股从地缝中喷涌出的、混合着硫磺血腥的怨毒气息却愈发浓烈,粘稠得如同黑色的油脂,弥漫在祠堂的每一寸空气里,压得人胸腔憋闷,几乎无法呼吸。
供桌上那两盏油灯的火苗被这污浊的气息压得只剩下豆大一点幽蓝的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反而将更远处的阴影衬得如同墨汁般深不见底。
瘫倒在地的七老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剧痛,只能徒劳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灰败如纸,眼中充满了末日降临的绝望。阿牛更是吓破了胆,蜷缩在墙角,将头死死埋在膝盖里,抖得如同筛糠。
林宵手握那本自行翻开、显现出“镇狱”金芒的《天衍秘术》,书页上的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流转,将他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辉之中,暂时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恐怖气息压迫,却也让他成为了这死寂黑暗中唯一醒目的靶子。
他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着脚下仿佛随时会再次裂开的地面,全身肌肉紧绷,等待着那未知恐怖的再次爆发。
然而,预想中的地裂塌陷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连七老痛苦的呻吟声和阿牛压抑的啜泣声都莫名低弱了下去,仿佛被那浓稠的黑暗吞噬了。
在这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沙……”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刺耳的纸张摩擦声,突兀地从供桌方向响了起来。
声音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林宵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供桌上,那两盏幽蓝的油灯光晕边缘,紧挨着林家祖宗牌位下方,摆放着一对尺许高的纸扎童男童女。
这是乡下丧事常见的陪葬品,做工粗糙,用竹篾扎骨,糙纸裱糊,涂着鲜艳却劣质的颜料。童男穿着蓝褂,童女穿着红袄,脸上用粗糙的笔法画着五官,腮红涂得圆圆的,原本应该是憨态可掬的模样。
但此刻,在幽蓝闪烁、光影摇曳的灯光下,这对纸人的脸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
它们的脸……似乎正对着祠堂大门的方向。
林宵记得清楚,刚才进入祠堂时,这对纸人是面朝祖宗牌位,恭敬侍立的姿态。何时……转了过去?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
“沙……沙……”
又是两声纸张摩擦的轻响。
在林宵以及勉强抬起头的七老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对纸扎童男童女,它们的“头颅”,竟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脖颈是干枯树枝拧动的“嘎吱”声,继续向着右侧……转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这一下,它们不再是单纯面向大门,而是将那张涂满劣质腮红的、扁平诡异的纸脸,完全对准了正站在祠堂中央、被《天衍秘术》金光笼罩的林宵!
纸人的眼睛是用墨点上去的,两个圆圆的黑点。此刻,在那幽蓝的光线下,那两点墨迹仿佛活了过来,深邃得不见底,隐隐泛着一丝猩红的光泽,如同两点凝固的血珠,死死地“盯”住了林宵!
更令人头皮发炸的是——
它们那用朱砂笔画出的、简单上翘的嘴角,在那僵硬扁平的脸上,似乎……扩大了那么一丝丝。弧度变得更加诡异,更加上扬,仿佛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僵硬、极其恶毒、充满非人恶意的“笑容”!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只有死寂的祠堂里,一对纸扎的童男女,无声地转动脖颈,用猩红的眼点盯着你,对你露出僵硬的恶毒笑容。
“呃……”
瘫在地上的李阿婆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抽气,白眼一翻,竟直接吓晕过去。钱寡婆牙齿咯咯作响,王跛子拼命想往后缩,却动弹不得。张太公老脸扭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牛从指缝里偷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林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握着《天衍秘术》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书页上的金光似乎都波动了一下。
这东西……是活的?!
还是被什么极其邪门的东西……附身了?!
几乎就在他心念闪动的瞬间——
“咻——啪!”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猛地从祠堂角落的阴影中响起!
一道黄符如同金色的箭矢,精准无比地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打在了那对诡异纸人的身上!
符纸贴上,上面的朱砂符文红芒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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