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石轰然坍塌的巨响在身后沉闷地回荡,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潭水的咆哮声被彻底隔绝在外。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某种古老墓穴特有腐朽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呛得人几乎窒息。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苏晚晴第一时间摸出火折子,用力晃亮,微弱的橘黄色光芒勉强驱散了咫尺之内的黑暗,映照出众人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脸庞。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狭窄、低矮的人工甬道之中。四壁和头顶都是粗糙的开凿痕迹,覆盖着湿滑的青苔和暗色的水渍,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积着浅浅的、冰冷的泥水。空气凝滞不动,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
“这……这是哪里?”一个守魂人声音颤抖地问道,惊恐地打量着四周。
张太公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迅速检查了一下林宵和阿牛的状况。林宵依旧深度昏迷,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仿佛体内的某种本能还在顽强维持着最后一线生机。阿牛则情况更糟,邪气虽然被暂时压制,但皮肤下的蠕动并未停止,脸色灰败,仿佛一具正在缓慢腐朽的尸体。
“暂时安全了。”张太公沉声道,声音在甬道中产生回音,“这里应该是……早年废弃的‘避煞道’。”他目光扫过墙壁上某些模糊的古老刻痕,“连通着村子和后山几个隐蔽点,没想到这入口还在……”
他的目光随即猛地转向那个将他们引入此地的青衣侏儒!
火折子的光芒有限,只能勉强照亮对方的身影。他(她)依旧戴着那顶宽大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下巴尖削的线条和略显苍白的嘴唇。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衣宽大异常,更衬得身形瘦小。他(她)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中,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带着一种神秘的疏离感。
刚才那空灵的铃音和精准的时机把握,绝非寻常之辈!
“阁下是谁?为何相助?”张太公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警惕,沉声问道。其他守魂人也紧张地望过来,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简陋的法器。
那青衣人微微抬了抬头,斗笠阴影下的目光似乎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昏迷的林宵身上,停留了片刻。一个低沉平淡、分辨不出年纪性别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地不宜久留,煞气仍在渗透,跟我走。”
说完,他(她)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甬道深处走去,脚步轻盈无声,仿佛对这里极为熟悉。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张太公眉头紧锁,与其他守魂人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示意众人跟上。
苏晚晴默默背起林宵,李阿婆和钱寡婆则抬着阿牛,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青衣人身后,在这黑暗压抑的甬道中艰难前行。
甬道曲折向下,空气越来越阴冷,腐朽的气息愈发浓重,偶尔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滴水声,更添几分阴森。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残迹和更加古老的符文刻痕,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林宵在颠簸中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头痛欲裂,仿佛魂魄都被冻僵了。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昏暗,只能感受到身体的颠簸和周围压抑的环境。
他下意识地微微扭头,目光涣散地望向队伍前方那个引路的模糊身影。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青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火折子的光芒晃动间,恰好照亮了他(她)的侧后方。
林宵模糊的视线,无意中捕捉到了一幕——
只见那青衣人安静地屹立在昏暗的光晕中,洗得发白的青衣下摆微微拂动(并非有风,而是一种气场的流动),脚下是一双沾着泥泞的老旧布鞋。他(她)的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悄然探出,正以一种极其迅捷、复杂、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指诀,无声地点按在冰冷的石壁之上。指诀变幻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道韵。
似乎正在感应或疏导着石壁后方渗透过来的、某种无形的煞气流向?
他(她)的身形挺拔而稳定,仿佛扎根于岩石之中,面无表情(从林宵的角度能看到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唯有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一种极度专注和冷静的光芒,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和恐惧都无法动摇其心神分毫。
那是一种……超越了年龄和体型的、历经风霜磨砺后的沉稳与决绝。
这一幕,如同一个静止的、充满神秘力量的剪影,深深地烙入了林宵模糊的意识中。
青衣人似乎完成了探查,指诀一收,袖袍垂下,恢复原状,继续沉默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宵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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