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平肩上扛着一杆老旧却保养得油亮的汉阳造猎枪,手里提着两只刚打的野鸡,正大步流星地走在回村的山路上。
走了半天的山路,腿脚虽有些酸乏,但一想到家,那点疲惫便烟消云散。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老娘炖的鸡汤香味,那汤色奶白,上面飘着几点金黄的鸡油,撒上一把葱花,能香飘半个村子。
老爹肯定会一边吧嗒着旱烟,一边数落他又在山上待得太久,但眉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还有他的妻子翠屏,那个总爱嗔怪他一身土腥味,却又总会第一时间端来热水为他擦洗的女人。
她的手很巧,能用最普通的野菜做出可口的饭菜,能用粗布给他缝制出最合身的衣裳。
最让他挂心的,是刚满周岁的儿子“石头”。小家伙虎头虎脑,已经会含糊不清地喊“爹”了。每次他要出门打猎,小家伙都会死死拽着他的手指,咧着没几颗牙的嘴,咿咿呀呀地不让他走。
一想到家人,沈安平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几分。
今天这两只野鸡又肥又壮,能让一家人好好解解馋,还能给翠屏和石头多熬点汤补补身子。
然而,当他转过最后一个山坳,遥遥望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不对劲!
往日这个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该冒起炊烟,村里的狗叫声、孩童的嬉闹声、大人们的谈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可今天,天上只有几缕被风吹散的、带着焦糊味的黑烟,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慌。
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顺着山风,野蛮地钻进他的鼻腔。
沈安平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不会的……”
他喃喃自语,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下一秒,他扔掉手中的野鸡,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发疯似的向村子狂奔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血腥和焦臭味就越是浓烈。
当他冲到村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村口,倒着十几具尸体,有白发苍苍的王大爷,有平日里总爱跟他开玩笑的二愣子,还有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他们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乡亲!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却写满了死前的惊恐与痛苦。
村里的土墙上,弹孔密布,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房屋大多都在燃烧,熊熊大火吞噬着他从小长大的家园,发出“噼啪”的爆响,如同恶魔的狞笑。
这不是他的家,这是人间地狱!
“爹!娘!翠屏!”
沈安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嘶吼着,踉踉跄跄地冲过尸体,冲过火海,冲向村子最里头,那个他最熟悉的院子。
他家的院门被粗暴地劈成了两半,院子里一片狼藉。
他看到了,在院子中央的柴火堆旁,两具蜷缩在一起、被烧得焦黑的人形,那是他喊了一辈子的“爹”和“娘”……
沈安平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但他没有。他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冲进了那烧得只剩下半边架子的堂屋。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魂飞魄散的一幕。
屋角,妻子翠屏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单薄的后背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还在汩汩地冒着血,那是刺刀留下的伤口。
在她身下,儿子“石头”正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啼哭。
翠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爱怜、不舍和哀求。
随即,她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解开了胸前的衣襟,将乳头费力地凑到儿子嘴边。
儿子本能地张开小嘴,开始吸吮。
可是,流出来的,不是甘甜的乳汁,而是从母亲胸膛里涌出的、温热的鲜血!
小石头吸了一会儿,那微弱的吮吸动作渐渐停止,沾满血污的小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呼吸。
随着儿子的死,翠屏眼里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永远地熄灭了。她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身体还保持着哺乳的姿势,仿佛一座永恒的雕像。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沈安平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泪。
他所有的情感,他所有的理智,他所有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疯狂的空白。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沈安平呆滞地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然后那血色又缓缓褪去,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灰白。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他没有去碰触妻儿和父母的尸体,仿佛害怕一碰,这个噩梦就会变成永恒的现实。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墙角,看到了那把平日里用来砍柴的、锋利的镰刀。
他走过去,捡起镰刀,又抄起那杆从不离身的猎枪。
然后,他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跑出了这个埋葬了他整个世界的院子,循着那群畜生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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