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鼎宗大殿
药尘坐在上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木扶手上那道深深的划痕——那是三十年前他第一次炼制五品丹药失败时,失控的斗气留下的印记。殿内檀香缭绕,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寂静。王稳健长老站在下首,那张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圆脸上,此刻堆满了显而易见的讨好与不安,他搓着手,几次想开口,都被药尘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堵了回去。
药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王稳健身旁那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身上。彩灵。他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唇,更看着她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这孩子,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从踉跄学步到亭亭玉立,从辨认第一株草药到如今能独立炼制三品丹药。可今天,她站在这里,所求的却不再是丹方与火候,而是通往一条遍布荆棘、甚至可能吞噬她的险路。
“彩灵啊……”药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后山那扇门……坤门,你知道它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彩灵清秀却坚定的脸庞,“宗里的老人都叫它‘鬼门关’。能走出来,脱胎换骨;走不出来……”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未尽之意比任何严厉的警告都更沉重。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飘向殿外缥缈的云海。“祖师爷药坤,当年可不只是个会炼药的老好人。他老人家脾气暴,手段更辣。游历大陆时,遇见那些凶戾难驯、为祸一方的魔物鬼魅,很少一剑杀了了事。他说,‘杀了太便宜,留着给后辈们练手正合适。’”药尘的嘴角牵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所以,他亲手开辟了坤门,把那些玩意儿抓回来,分门别类地关进去。一代代下来,里面的东西只多不少。那地方,是试炼场,也是斗兽笼,更是……我灵鼎宗历代先辈的埋骨之地之一。”他特意加重了“之一”二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殿内凝固的空气。
彩灵静静地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宗主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心上,很重,却没能敲碎她眼底的光。她眼前晃过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在黑岩城外,为了她需要的一株青鸾灵芝,就敢跟本地势力叫板的少年;那个在魔兽山脉深处,浑身是伤,却依旧把她护在身后,九重拳挥出炽热风压的背影。萧焰。他的名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烙在她的记忆里。
他已经走得那么远了。斗灵……这个境界对于还在大斗师阶层苦苦挣扎的她来说,像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醒来,脑海里全是他离去时那道被夕阳拉得老长的、孤独又执拗的影子。她不要永远只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拯救的累赘。她想要的是……是某一天,能真正与他并肩,看同样的风景,面对同样的风浪。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呢?
这股念头在她心里烧得厉害,烧掉了恐惧,烧掉了犹豫。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清亮得像山涧最冷的泉水,直直地迎上药尘审视的视线:“宗主,那些魔物再凶,凶不过弟子想变强的心。坤门,我必须去。”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次,连王稳健搓手的声音都停了。药尘看着她,看了很久。他从那双向来温顺的眼眸里,看到了挣扎,看到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为了追寻更高的丹道,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闯入九死一生的绝地。是了,雏鸟不离巢,永远学不会飞翔。只是……这代价,万一……
良久,药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殿外落下的一片叶。“罢了。”他这两个字说得很慢,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你的翅膀硬了,想往哪飞,我这把老骨头,拦不住了。”
彩灵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是!”药尘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碎裂,“你给我听清楚!坤门五层,一层比一层不是人待的地方!突破斗灵,立刻给我滚出来!第五层,你想都别想!那里头关着的家伙,被祖师爷的禁制磨了几百年还没死透,随便漏出点气息,都能把你的骨头碾成渣!听见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弟子听见了!绝不敢违背宗主之命!”彩灵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可在她低头的刹那,眼底深处掠过的是比磐石更坚硬的决心。不到斗王,绝不出来!她在心里对自己发誓。这条路是她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药尘何等人物,她那细微的神态变化岂能完全瞒过他?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哼声,像是赌气,又像是妥协。袖袍猛地一拂,三道流光激射而出,悬停在彩灵面前。
一枚巴掌大小、纹路如同龟甲、泛着土黄色光晕的小盾;一张材质奇特、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暗色符箓;还有一颗龙眼大小、表面坑洼洼、却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赤红光芒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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