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安丘,镇子不大,却常年飘散着一股旁人闻着刺鼻、匠人闻着亲切的硫磺硝石味。
这味道像是从镇子最偏僻角落的一座院落里渗出来的,经年不散,已经成了此地独有的一景。
院落里,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正俯在石桌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细绳拴着耳朵的老花镜。
他叫陈规,一双手像是老树的根茎,粗糙、布满深褐色的老茧和被火药熏染的痕迹。
此刻,他正用一根小小的铜勺,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陶罐里舀出些许黑色的粉末。
然而今天,他往常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被彻底打乱了。
就在他的身旁,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在斑驳的石桌上摊开,那耀眼的颜色与周围灰扑扑的器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是一道圣旨。
陈规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光滑的丝绸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中交织着惶恐与难以置信。
“陛下……召见老朽?”他对着那卷圣旨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被院里的尘土呛了一口。
他是什么人?
一个在火器监里都不受待见,被派到这偏远州县的工匠头子,一个整日与黑火药打交道的“方术之士”。
皇帝,那是天上的人物,怎么会知道安丘有个叫陈规的老头子?
这感觉,比他第一次配制出能炸开山石的猛火药时,还要让他心惊肉跳。
“莫非……是因老朽研制的这些东西?”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院子里那些瓶瓶罐罐,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既忐忑,又藏着一丝被压抑了数十年的微弱火苗。
他爱这东西,也怕这东西。
他知道这黑色粉末里蕴藏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也深知它反复无常,稍有不慎便会伤人害己。
他曾多少个不眠之夜,幻想过自己手中的火药能被朝廷看重,能送到边关将士的手中,让那些悍不畏死的金人也尝尝天雷的滋味。
可现实呢?
多年来,他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要么被当做年节庆典上的烟花,要么就被束之高阁。
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提起他的火药,总会撇着嘴,摇头晃脑地丢下一句“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仿佛这能撼动山岳的力量,还不如他们笔下的一句酸诗来得高贵。
如今,这道从天而降的圣旨,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这个在角落里默默无闻了半辈子的老工匠,一把拽到了聚光灯下。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但也感到一种血脉贲张的机遇。
皇帝召见他,绝非是请他去喝茶闲聊,必定是与他这一辈子的心血有关。
“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带着几分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可话音落下,他那双被岁月和硝烟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星不灭的火光。
那是属于匠人的执着,是对自己手艺近乎顽固的自信,是对极致完美的渴望。
他郑重地,如同对待最精密的配方一样,将圣旨小心翼翼地卷好,妥善收入一个干净的木盒中。
然后,他开始收拾行囊,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
几个平日里跟着他学艺的徒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好奇。
“师父,您……您真的要去京城啊?”一个年轻的徒弟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忐忑。
“京城不比咱们这儿,听说里头的大官们个个眼高于顶,您这一去,可要千万保重身子啊!”
“是啊师父,”另一个徒弟接口道,“您就安安心心地在这儿摆弄您的火药多好,去那种地方,万一说错了话……”
陈规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这些跟了自己多年的孩子们。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拍了拍那个年轻徒弟的肩膀,粗糙的手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们慌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为师这一辈子,就跟这些黑家伙打交道了。
以前,总觉得是明珠暗投,一身的本事只能用来听个响。
如今陛下肯给机会,让我这老头子去京城走一遭,是福不是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那只装有圣旨的木盒上,语气变得深长起来。
“为师这一去,或许……就能为咱们大宋,为咱们这些匠人,开创一番新局面!”
此番进京,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怕。
他这一辈子,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熟悉的、淡淡的硝烟味涌入肺腑。
这味道,对别人来说是危险的信号,对他而言,却像是故乡的泥土芬芳,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与安宁。
从接到这道圣旨开始,他陈规的命运,乃至他手中这火药的命运,都将和那位传闻中“性情大变”的陛下,和整个大宋的未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那自己此去,就是要用毕生所学,用这霹雳雷火,为大宋这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淬上最锋利的刃,增添一份无可匹敌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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