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靶子被打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密密麻麻的弹孔遍布其上，阳光从那些窟窿里透过来，像是无数道光束在空中交织。
有的靶子被拦腰打断，上半截歪歪斜斜地挂在木架上，随风晃动着。
还有几个靶子直接倒在了地上，散成了一堆碎片，木屑和布条混在一起，连原来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金国使者完颜亮的脸色从红变白，又从白变成了青灰色。他的手死死抓住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变得发白。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喃喃自语，但坐在他身边的副使还是听到了，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副使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发干，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西夏使者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从容。他紧紧盯着远处那些被打烂的靶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洪亮的号令声。
“炮兵营！前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数十门用马匹拖拽的火炮缓缓出现在视野中，炮轮在地上碾过，发出沉闷的咕隆咕隆的声响。那些火炮通体漆黑，炮管粗大，在阳光下闪着幽冷的光泽。
“天哪……”观礼台上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炮兵们身穿同样的红色军服，动作迅速而熟练。他们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调整着炮口的角度，有人在装填炮弹，有人在检查引信，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的反复操练。
一位年长的武将靠近了坐在前排的礼部尚书，压低声音问道：“大人，这……这是从何而来的东西？”
礼部尚书摇摇头，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显然也在极力压制内心的震惊：“本官也不知，只听说是陛下亲自监造的……”
“亲自监造？”那武将的眉头紧紧皱起。
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前方又传来了炮兵指挥官的声音。
“目标，前方土山！”
那声音穿透了整个阅兵场，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指示望去，看到了远处那座十多米高的小土山。那土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平平无奇，山顶长着几株枯草，在风中摇曳。
“三轮齐射！”炮兵指挥官高举的手臂猛地落下，“放！”
“轰！！！”
这一次不再是密集的爆豆声，而是真正的、惊天动地的、如同九天神雷降世的巨响。那声音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观礼台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少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茶盏被震得翻倒，茶水洒了一地，在木板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一位夫人惊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了身旁丫鬟的怀里，脸色惨白。几个年纪大的官员紧紧抓着身边的扶手或柱子，嘴唇都在发抖。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数十枚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撕裂空气，在天空中划出数十道黑色的弧线。
那声音像是厉鬼在尖啸，令人毛骨悚然。炮弹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清晰可见，拖着长长的烟尾。
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远处那座小土山上。
“轰隆隆隆——”
比刚才的炮声更加恐怖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火球在山顶炸开，土石飞溅，碎石和泥土被炸得四处乱飞，有的甚至飞出了百步开外。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迎来了末日。
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扫过阅兵场，掀起阵阵狂风。风中夹杂着泥土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许多人的帽子被吹飞了，在空中打着旋儿。有个官员的官帽落在了地上，他却顾不得去捡，只是呆呆地盯着远处的爆炸。
爆炸声一次接一次，震得人头晕目眩。冲击波一波接一波，每一次都让观礼台摇晃得更厉害。
不少百姓已经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有人在喊“天神显灵”，有人在喊“佛祖保佑”。
完颜亮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他想站起来，但腿软得站不住。他的嘴唇在颤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边的副使已经完全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西夏使者死死咬着嘴唇，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他的额头上冷汗直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当最后一声爆炸的余音终于散去，当漫天的烟尘渐渐落下，整个阅兵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连风都不敢吹了似的，空气凝固得像是冻住了一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有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有人的手还保持着刚才被惊吓时的姿势，僵在半空中。还有人双腿发软，整个人靠着身边的柱子才没倒下去。
那座土山……不见了。
就那么在短短几息之间，被从大地上彻底抹去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还在冒着青烟的、巨大的深坑。坑边的土壤松松垮垮的，不断地往下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
坑里还有零星的火光在跳动，一明一暗，像是从地狱深处冒出来的鬼火。
烟尘在慢慢散开，露出了那个触目惊心的深坑。坑边的土地被炸得焦黑，还有些地方还在往上冒着白烟。
良久，才有人打破了这片死寂。
“这……这还是……还是人间的武器吗……”
那声音颤颤巍巍的，带着明显的哭腔。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臣，他的胡子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没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这真的是人造的东西吗？这真的是凡人能做出来的吗？
整个阅兵场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数十万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第二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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