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冷,裹挟着铁水与鲜血混合的腥甜气息,吹过死寂的校场。
那堆扭曲的废铁,仿佛一头被拦腰斩断的怪兽尸骸,在月光下无声地控诉着方才的惨烈。工匠们的哀嚎与哭泣,士兵们压抑的喘息,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朱衡跪在钱德禄冰冷的尸体旁,一动不动。他身上的亲王常服,早已被飞溅的泥土和血污弄得看不出原样。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血色的疯狂和冰彻骨髓的寒意。
“王爷,节哀。”方应物走上前,声音嘶哑,“先把钱师傅的遗体……收敛了吧。”
柳凝霜也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朱衡。那不是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沉稳,也不是面对敌军时的冷静,而是一种被触及逆鳞后,即将吞噬天地的暴怒。
朱衡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地,用衣袖擦去钱德禄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一件珍宝上的灰尘。然后,他将老人那双圆睁的不甘双眼,轻轻合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环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声音不大,却像寒冬的冰凌,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方应物。”
“臣在。”
“封锁整个工业区,任何人不得进出。清点伤亡,抚恤金按战死者十倍发放。”朱衡的语调平稳得可怕,“另外,将所有接触过炮模、铁水、铸造流程的工匠,全部集中看管,分开审问。”
他的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果决,没有丝毫的迟疑与混乱。悲痛与愤怒,已经被他强行压进了心底最深处,化作了驱动理智运转的燃料。
方应物心头一凛,立刻领命而去。他知道,王爷这是要开始抓鬼了。
朱衡没有理会旁人,独自一人走向那堆火炮的残骸。他蹲下身,像个最挑剔的验尸官,仔细检查着每一块破碎的弹片。他脑中有着系统赋予的完整知识,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很快,他就在一块最大的、靠近炮膛中断位置的残骸内壁上,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非金属的砂眼状杂质。这些杂质在高温熔铸时,破坏了铁水的分子结构,形成了致命的应力集中点。这绝不是正常的铸造瑕疵!
他站起身,又走到倾倒铁水的铸坑边。他抓起一把冷却后的铸造用砂,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手指捻了捻。
“来人。”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一名亲兵立刻上前。
“去钱师傅的工坊,把他平日里调配铸模砂土的石槽,连同里面的砂土,原封不动地给本王抬过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沉重的石槽被抬到了朱衡面前。朱衡伸手进去,抓了一把砂土,再次捻了捻,与地上的砂土进行对比。
不一样!
地上的砂土,多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滑腻的粉末感。这种粉末无色无味,混在砂土里极难察觉,但它却能在高温下与铁水发生反应,产生大量的气体,形成致命的气泡和结构缺陷。
这就是凶手!
钱老头最后的话,言犹在耳——“有人……动了……炮模……”
不是炮模的设计出了问题,而是铸造炮身的模具,被人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方应物匆匆赶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爷,查问有结果了。”他压低声音,“大部分工匠都身家清白,对您忠心耿耿。但有一个人,嫌疑最大。”
“谁?”朱衡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钱师傅的副手,李二狗。”方应物回道,“有人看到,前天深夜,他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铸炮的工坊附近出现过。而且,我们搜查他的住处时,发现床板底下藏着五十两银子。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积蓄。”
朱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五十两银子,就买通了一个工匠,毁掉了他寄予厚望的战争之神,还搭上了一位国之巧匠的性命。
何其廉价,又何其可恨!
“带他过来。”
李二狗被两个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过来,扔在朱衡面前。他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裤裆里一片湿濡,散发着骚臭。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朱衡没有看他,而是将那两把不同的砂土,放在他面前。
“左边的,是钱师傅配的砂。右边的,是从铸坑里取的砂。”朱衡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你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什么右边的砂里,会多出一种叫‘白石粉’的东西?”
李二狗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恐惧。
白石粉,产自南方的一种特殊矿石,磨成粉后无色无味。这是他家乡的偏方,用来在铸造一些民用铁器时,可以使成品表面显得更加光滑,但没人知道,这东西掺多了,会让铸件变得极脆。他以为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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