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之内,朱衡的影子被窗格切割成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窗外,是汇聚成海的愤怒与悲恸。那些哭嚎与咒骂,像无数根无形的钢针,穿透了厚重的府门,刺入他的耳中。
他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成分: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赖以为生的家园化为焦土的绝望,以及对那毁天灭地之力的未知恐惧。这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发酵成了足以倾覆一切的怒火,而他,就是那唯一的宣泄口。
他赢了日本使者,用一场震撼的烟火秀,将他们的野心与敬畏牢牢攥在手心。然而,也正是这场烟火,灼伤了自己最根本的基石——民心。
“殿下,不能再等了!百姓的情绪快要失控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冲击府门的!”王五满头大汗地跑上门楼,声音里满是焦急。他腰间的佩刀握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朱衡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人群最前方那个抱着焦黑孩童尸体、哭得几近昏厥的妇人身上。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接、如此沉重的生命之殇。这不是冰冷的伤亡数字,不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死伤枕藉”,而是一个个鲜活的、曾对他报以微笑和尊敬的面孔。
“殿下?”王五见朱衡不语,又唤了一声。
朱衡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的阴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看了一眼王五紧握的刀柄,问道:“刀,是用来对付谁的?”
王五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那外面的人,是敌人吗?”
王五语塞,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出话来。那些人,是给他送过自家烙的饼的大婶,是见过他会羞涩地喊一声“王校尉”的姑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热闹的半大孩子。他们怎么会是敌人?
“传令下去,”朱衡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开王府中门。所有卫兵,收起兵刃,后退三十步,列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敢有伤及百姓者,立斩不赦。”
“殿下!不可!”王五大惊失色,“此时开门,无异于引狼入室!万一有歹人混在其中,趁机行刺……”
“执行命令。”朱衡打断了他,眼神不容置疑。
王五看着朱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退缩和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抱拳:“是!”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镇西王府那扇象征着威严与权力的朱红大门,在无数双或愤怒、或惊愕、或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没有刀枪林立的卫兵,没有严阵以待的弓弩手。只有一条空荡荡的通道,通向府内。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门后走出。
没有王冕,没有华服。朱衡只穿了一身寻常的青色便服,未束发冠,仅用一根布带将长发简单束在脑后。他未带任何护卫,就那样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汹涌的人潮面前。
喧嚣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预想过王府会派兵镇压,会闭门不出,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位一手缔造了大同繁华,此刻却被他们视作“灾星”的王爷,会以这样一种不设防的姿态,独自走出来面对他们。
朱衡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最后,落在了那几具被白布草草覆盖的尸体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那些逝去的生命,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这一拜,拜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当他缓缓直起身时,眼眶已然泛红。他没有开口辩解,没有推卸责任,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逝者已矣,生者何堪。今日之祸,起于朱衡。错,在我一人。”
没有多余的言辞,只有最直接的认罪。
人群中一阵骚动,许多人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朱衡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换不回逝去的亲人,都弥补不了各位心中的伤痛。我也不求各位的原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金石之气。
“我只问大家一个问题!我朱衡,为什么要造这些东西?是为了好玩吗?是为了好看吗?还是为了有朝一日,把这火焰,扔在你们的屋顶上?”
他伸手指着北方,声音如雷。
“是为了当鞑靼的铁蹄再次踏过长城,当他们的弯刀再次伸向你们的妻儿,当他们的火把再次点燃我们的村庄时!我们能有一把比他们更快的刀,一团比他们更猛的火!能让他们在百步之外,就魂飞魄散!”
“这股力量,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剑,也是我们抵御外侮的盾!今天,是我没能握好这把剑,剑锋倒转,伤了自己人。这是我的无能,是我的过失!这个教训,刻骨铭心,我朱衡,永世不忘!”
人群彻底安静了。他们想起了过去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被鞑子掳掠的邻人,想起了城墙上永不熄灭的烽火。恐惧与愤怒,开始与另一种更原始的情感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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