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是苏晴多年前悄悄租下的一处老旧公寓，位于城市边缘，与校园隔着大半个城市。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只有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个预付费手机作为与外界联系的通道。
林见清坐在掉漆的木桌前，屏幕上显示着邮件已送达的回执。她紧紧握着那枚伪装成充电宝的存储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屿最后决绝的眼神和那声闷哼，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愤怒、担忧、还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苏晴递给她一杯热水，手微微颤抖。“周屿他……”
“他们还不会把他怎么样。”林见清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是顶尖的技术专家，是‘普罗米修斯之火’也需要的人才。他们更可能做的是……‘引导’他，就像他们对其他人做的那样。”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她将存储器连接电脑，调出里面的数据，快速浏览。除了准备发给《真相棱镜》的核心证据，周屿还在里面留下了一个隐藏分区，标注着“影子协议分析（未完成）”。里面是他对那条匿名警告信息、以及后续网络攻击模式的初步分析碎片。
“攻击模式高度协同，反应速度超越已知任何单一组织……资源调动能力覆盖物理与数字两层世界……”林见清念着碎片化的笔记，“‘影子’并非隐喻，可能指向其去中心化的行动模式，或某种……光下不可见的特殊存在形式？”
线索太少，如同在迷雾中摸索。
就在这时，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对话框强制弹出，上面只有一行白色的字：
【报道将于24小时后发布。保持静默，等待指令。——Z】
Z？不是之前的M（陈默）。又一个匿名者？
林见清试图追踪，但对话框在她读完信息的瞬间便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日志痕迹，仿佛只是她疲惫大脑产生的幻觉。但苏晴也看到了，证明这不是幻觉。
“是他们吗？‘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嘲弄？”苏晴紧张地问。
“不像。”林见清摇头，“语气不同。M（陈默）的警告带着观察者的冷静和一丝提醒。这个Z……更像是在下达指令。”她回想起陈默在囚服下敲击的密码，那个关于“小心无处不在”的警告。“也许……‘影子’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微小的可能性，像黑暗中透进的一丝微光。
同一时间，某处不为人知的审讯室。
周屿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手腕戴着特制的镣铐，限制了手指的精细活动。室内没有窗户，光线来自头顶惨白的面板灯。他面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
没有拷打，没有威胁。只有一个穿着得体、表情温和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对面，像一位耐心的心理咨询师。
“周屿同学，我们很欣赏你的才华。”男人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令人放松的磁性，“你对网络架构的理解，对数据流的掌控能力，远超同龄人，甚至让我们的许多专家都感到惊讶。陈默的技术遗产，在你手中得到了更好的诠释。”
周屿沉默，目光落在桌面的反光上，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环境、对方的微表情、声音中可能隐藏的引导频率。
“我们理解你对哥哥下落的执着，对‘程序正义’的信仰。”男人继续道，仿佛能看透他的思想，“但你所追求的真相，往往只是表象。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是效率，是秩序，是避免更大的混乱。‘普罗米修斯之火’所做的，正是在混沌中建立一种更高级的秩序。”
他推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全球数据模型。“看，这是未经引导的社会情绪演变预测——冲突、误解、资源争夺……而这是经过我们微调后的模型——更稳定，更和谐。我们不是在剥夺自由，我们是在引导文明避开自我毁灭的陷阱。”
周屿抬起眼，终于开口，声音因干渴而沙哑：“以谁的标准？谁的代价？”
男人笑了笑，并不意外他的质疑：“标准，源于对历史轨迹和未来可能性的最优解计算。代价……总是存在的。是选择个体的不确定性与痛苦，还是选择整体的稳定与发展？这是一个古老的伦理难题。”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力：“加入我们，周屿。你的能力不应该浪费在无谓的反抗上。你可以成为‘园丁’之一，亲自参与塑造更美好未来的蓝图。你甚至可以……亲自确保你哥哥那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安全屋内，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
林见清反复研究着周屿留下的分析碎片，以及他们之前掌握的所有关于“普罗米修斯之火”的资料。她试图找出“影子”行动模式的规律，找出他们的弱点。
苏晴则利用预付费手机，小心翼翼地联系着几位她绝对信任的、且在学术界有分量的老友，隐晦地透露部分信息，为即将到来的报道铺垫学术界的支持。反馈不一，有人震惊并表示支持，有人谨慎观望，也有人委婉地劝她“不要卷入不明势力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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