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是细密的冷雨,像针一样扎在人脸上。张澈沿着废弃的铁路线走了快一个小时,鞋子早就湿透了,裤脚沾满了泥点,怀里紧紧揣着那本藏过银行卡的旧书——书脊断了,书页散了几页,他走几步就停下来捡,像在捡自己碎掉的人生。
他要找的东西,在铁路道口旁边的旧电话亭里。那是个快要被拆的铁皮亭子,玻璃碎了一半,里面贴满了涂鸦,“欠债还钱”“此处危险”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这种老式公共电话,早就没人用了,连龙吟系统的监控都懒得覆盖这里——这也是张澈唯一敢打电话的地方。
他走到电话亭前,犹豫了几秒,还是钻了进去。铁皮亭子漏风,冷雨顺着破玻璃飘进来,打在他脖子上,激得他一哆嗦。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电话卡——是昨天在便利店买的,本来想给李梅打电话,现在却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手指捏着电话卡,指尖的伤口(昨天砸手机时划的)又开始疼。他盯着电话上的按键,脑子里反复回想那个号码——是“清理者”当初联系他时,用加密消息发的备用号码,他偷偷存在了脑子里,没敢存在任何设备里。
“就一次,就打一次。”张澈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发颤。他把电话卡插进卡槽,手指按在按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他怕,怕听到的还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怕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可他没得选。家里没了,工作没了,朋友没了,只有“清理者”可能知道怎么救他——哪怕只是让他躲起来,别被纪检部门找到。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号码。
“嘟——嘟——嘟——”
等待音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他心上。他盯着电话亭里的涂鸦,上面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此刻看着却像在嘲笑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滴在肩膀上,冷得他牙齿打颤。
就在他以为要无人接听时,电话通了。
没有“喂”,只有一阵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没有任何情绪:“哪位。”
是“清理者”的声音!张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说:“是我!张澈!城东那个!我……我遇到麻烦了!邮件的事你知道吗?我被停职了,我老婆带着孩子走了,他们要查我!你帮帮我!”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连呼吸都忘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机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救我啊!”张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当初是你让我改的参数,是你给我的钱!现在出事了,你不能不管我!王浩也收了钱,你们怎么不找他?就找我一个人!”
他提到王浩,是抱着一丝侥幸——如果还有同谋,“清理者”说不定会为了不暴露更多人,先保他。
可机械音没有丝毫波动:“王浩的价值,比你高。”
“价值?”张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就没价值了?我按你们说的做了!我没泄露任何事!我连我老婆都没说!”
“你现在已经是‘变量’了。”机械音说,“蓬莱计划不允许有变量。”
“蓬莱计划?”张澈皱起眉头,他只知道这个名字,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改了个参数!我儿子才八岁,他不能没有爸爸!求你了,帮我一次,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他把最后一点尊严都抛了出去,对着电话哀求,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滴在电话听筒上。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次沉默得更久。张澈屏住呼吸,等着对方的回答,心里还在幻想——说不定对方会心软,会给他一条活路。
可他等来的,是更残酷的话:“你和那个叫林雪的女孩一样,都是没必要的变量。变量,就该被清除。”
“林雪?”张澈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你说那个女孩……你们是故意的?不是意外?”
“意外?”机械音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像金属摩擦,刺耳得很,“系统里没有意外,只有‘必要’和‘不必要’。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你做了该做的,但现在,你成了麻烦。”
张澈瘫靠在电话亭的铁皮壁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原来林雪的死不是意外,是故意的;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个棋子,用完了就会被扔掉;原来他以为的“帮忙”,只是把自己推进了死胡同。
“你们……你们不是人……”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牙齿咬得嘴唇都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我们不需要是人。”机械音说,“最后警告你,别再联系我,也别想着找王浩,更别想着把‘蓬莱’的事说出去。否则,你儿子在学校的‘意外’,会比那个女孩更难看。”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张澈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伤口里,血渗了出来:“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们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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