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雨总在白天也下得黏腻,冷雨裹着霓虹的光晕,在出租屋的窗玻璃上爬成扭曲的痕。林劫坐在旧沙发上,面前的三块屏幕还亮着,中间那块停留在张澈“自杀”的新闻页面——官方配的照片是张澈的工作证头像,笑得规规矩矩,完全看不出最后那几天的狼狈。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写着“交通肇事者张澈愧疚自戕,死前留忏悔书”,下面的评论区早就吵翻了,有人骂“死有余辜”,有人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一个人问“为什么死在停车场不是家里”,也没人怀疑“忏悔书”是不是真的。
林劫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点任何评论,只是盯着张澈的头像看。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浅灰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眼镜擦得锃亮——像极了他第一次在调度系统里看到张澈时的样子,那个被同事称为“完美雇员”的工程师,那个他以为只是贪了五万块的普通人。可现在他知道,张澈也是个可怜人,是被“清理者”捏在手里的棋子,用完了就随手扔掉,连死都要被安上“愧疚”的罪名。
他拿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口,水早就凉透了,顺着喉咙滑下去,冻得他胸口发紧。之前他总以为,等张澈得到惩罚,他会觉得解气,会觉得对得起林雪。可现在张澈死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没有快意,没有轻松,只有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上,喘不过气。
“这就是复仇的滋味?”林劫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小声说,声音被窗外的雨声盖过。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黑进张澈的工作电脑时的兴奋,想起发匿名短信时的冰冷,想起看到张澈崩溃时的麻木——那些情绪现在都变成了一团乱麻,缠得他难受。
他关掉新闻页面,点开右边的屏幕——上面是张澈的数据残骸,是他昨晚连夜从张澈的私人服务器里扒出来的。大部分数据都被“清理者”删了,只剩下一些破碎的日志和加密文件。林劫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试图把那些碎片拼起来——他要找的不是张澈的罪证,是“清理者”的痕迹,是指向王浩和“蓬莱计划”的线索。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条加密的通信记录跳了出来。是张澈和“诚达贸易”的最后一次对话,时间是他“自杀”前一天,内容只有一行乱码。林劫把乱码输入破解程序,跑了三遍,终于出来结果:“王浩-数据-03,蓬莱待清理。”
“王浩。”林劫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见,之前查“诚达贸易”的资金链时就看到过,现在终于确认,王浩不仅收了钱,还跟“蓬莱计划”直接挂钩。他点开王浩的资料,屏幕上跳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金丝眼镜,梳着油亮的头发,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是数据挖掘部门的主管,绩效年年第一,跟之前的张澈一样,是个“完美”的人。
可林劫知道,这种“完美”背后,藏着跟张澈一样的脏东西。
他靠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照片——是林雪的,照片上的女孩站在龙穹科技的楼下,举着刚画好的概念图,笑得有两个小梨涡。林劫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女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疼。他想起林雪出事那天,自己在监控里看到她坐的出租车被撞的画面,想起她最后发的朋友圈:“今天看到一个超酷的设计,好像能让世界变美好~”
那个女孩,到死都以为科技能让世界变好,却不知道自己就是被科技背后的人害死的。而他,现在正用同样的科技,向那些人复仇——可复仇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他想起张澈儿子的画,想起李梅挂电话时的哭声,想起张澈最后放在胸口的那幅画。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不是在“替天行道”,是在“以暴制暴”,是在用别人的痛苦,换自己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我做错了吗?”林劫对着照片小声问,没人回答他。窗外的雨还在下,霓虹的光透过雨痕照进来,在屏幕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像他现在的心情,看不清,也理不清。
他关掉王浩的资料,点开左边的屏幕——上面是张澈家的实时画面,是从他家的智能摄像头里调出来的。李梅带着儿子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儿子手里拿着那幅画,问李梅:“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要陪我玩的。”李梅蹲下来,抱着儿子,背对着摄像头,肩膀在发抖。
林劫的眼睛有点酸。他赶紧关掉画面,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做点什么——比如给李梅发一条“张澈是被害死的”的短信,比如告诉那个孩子“你爸爸不是坏人”。可他不能,他一旦暴露,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林雪的真相也永远没人知道了。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硬盘,把张澈的数据残骸存了进去。硬盘里已经存了不少东西:张澈的罪证、“诚达贸易”的资金链、“清理者”的号码碎片、王浩的资料,还有林雪的照片。这个硬盘,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执念,成了他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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