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雨还没停,只是把夜里的冷换成了清晨的潮。林劫推开门时,鞋底沾着的泥点在玄关的地垫上蹭出深色的印子——这地垫是林雪去年买的,印着卡通小猫,现在小猫的半边脸都被泥糊住了,像在哭。
屋里还留着妹妹的味道。沙发扶手上搭着她没洗完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还别着半截画笔;书桌上的颜料盒没盖严,钛白和钴蓝混在一起,在调色盘上结了层硬壳;甚至连冰箱里,都还放着她前天买的草莓牛奶,保质期贴着“三天后过期”,现在看来,再也等不到有人喝它了。
林劫没脱鞋,就那么站在玄关,盯着客厅中央的茶几。茶几上摆着昨天从殡仪馆带回来的速写本,封面的小太阳被雨水浸得发皱,像他现在的心,皱成一团,怎么也展不开。
“先做正事。”他对着空屋子小声说,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他得把“正常生活”的痕迹全清了——公民账户里的修车厂登记信息、日常消费记录、甚至和林雪的亲情账户绑定,这些都不能留。龙吟系统的监控无孔不入,只要他还带着这些“普通人”的标签,就迟早会被獬豸的人找到,更别说去第七数据中心拿他的武器。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是他攒钱买的,本来想给林雪当绘图用,现在却成了他切割过去的工具。电脑启动时“嗡嗡”响,屏幕亮了半天,才跳出龙吟系统的公民登录界面,蓝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把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格外清楚。
输入公民ID和密码时,他的手指顿了一下。这个ID他用了十年,从十八岁成年到现在,绑定了他所有的生活:第一次领工资的转账记录、和林雪一起办的亲情套餐、甚至连去年修坏客户的车,赔偿的两千块都在消费记录里躺着。这些都是他和妹妹一起活下去的证明,现在却要亲手删掉。
“对不起,小雪。”他对着屏幕里的登录头像(是他和林雪的合照)小声说,然后点了“登录”。
个人账户界面弹出来时,林劫的呼吸漏了半拍。首页的“常用服务”里,还留着“修车厂预约系统”“社区超市配送”,甚至还有“儿童绘画班报名”——是他之前想给林雪报的,她总说自己画技不够好,现在再也用不上了。
他先点进“职业信息”,找到“林记修车厂”的登记记录。这是他离开龙穹后开的,虽然生意冷清,但每天能修修车子,看着来往的人,也算安稳。他点击“注销店铺”,系统弹出提示:“注销后所有客户信息将永久删除,是否确认?”
林劫盯着“永久删除”四个字,指尖在鼠标上悬了三分钟。他想起第一个来修车的大爷,车坏在半路,他冒雨去拖回来,大爷硬塞给他一袋苹果;想起林雪周末来帮忙,笨手笨脚地递工具,还把扳手掉在地上砸了脚……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眼泪差点掉在键盘上。
可他一想起林雪速写本里的“蓬莱”,想起张澈死前的忏悔,想起“清理者”冰冷的机械音,手指就猛地按了下去。“确认注销”的弹窗消失时,屏幕上的“林记修车厂”变成了灰色,像被宣判了死刑。
接下来是消费记录。他把近三年的日常消费全选,从便利店的泡面到给林雪买的生日蛋糕,一笔一笔,全标记为“永久删除”。键盘敲击声在空屋里格外响,每删一条,就像从心里剜掉一块肉。删到“草莓牛奶”那条时,他停了下来——是林雪昨天早上买的,消费记录里还留着“备注:给哥哥当早餐”。
林劫的肩膀开始发抖,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像妹妹在问“哥,你为什么要删呀”。他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按下删除键的瞬间,屏幕闪了一下,那条记录彻底消失,像从没存在过。
最后是亲情账户。他和林雪的账户绑了五年,每个月他都会转点钱给妹妹当生活费,林雪也会把画稿卖了的钱转给他,备注里写着“哥,买烟的钱”“哥,修车厂的零件费”。他点开“解除绑定”,系统提示:“解除后将无法恢复亲情特权,是否确认?”
这次他没犹豫。手指按下去的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五年前绑定账户时,林雪笑着说的“哥,以后我们的钱就放一起啦”。现在,这句话也随着绑定一起,被永远删进了回收站。
注销完所有信息,林劫关掉电脑,屏幕黑下去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那个只想开个修车厂,和妹妹安稳过一辈子的林劫,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要为妹妹复仇的林劫,是要和龙穹、和“蓬莱”拼命的林劫。
他站起来,走到客厅,开始收拾林雪的遗物。不是扔掉,是小心地收进箱子里——她的画笔、颜料、速写本,还有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叠衣服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是林雪最喜欢的牌子,包装纸还没拆,上面印着“清新薄荷”。他把糖放进嘴里,薄荷的凉味从舌尖传到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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