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秋阳本该是暖得浸人的,可这日清晨,谢家后院的海棠树下却没了往日的热闹。林婉清昨夜熬到三更,将最后一件给谢石绣的云纹锦袍收了针脚,晨光透进窗棂时,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剪刀“当啷”掉在绣绷上,人便软软地歪在了椅上。
丫鬟春桃端着洗脸水进来,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铜盆“哐当”砸在地上,水溅湿了满地的绣线。她扑到林婉清身边,颤着声喊:“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林婉清的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勉强睁开一条缝,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感觉到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意。春桃慌忙跑出绣房,一边跑一边喊:“老爷!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谢承业刚在前厅和账房先生核对商行的账目,听闻这话,手里的算盘“啪”地摔在桌上,算盘珠滚了一地。他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院跑,鞋履沾了露水也浑然不觉。冲进绣房时,见林婉清脸色惨白地歪在椅上,鬓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心猛地一揪,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那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颤。
“快!去请张大夫!”谢承业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春桃应声往外跑,刚到门口就撞见了闻讯赶来的谢语三姐妹。
谢语手里还攥着给谢石收拾好的折扇,见父亲脸色铁青,绣房里气氛凝重,忙追问:“爹,娘怎么了?”
“你娘晕倒了,正在请大夫。”谢承业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婉清抱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林婉清靠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谢妍和谢玥吓得眼圈通红,紧紧跟在谢承业身后,看着父亲将母亲抱进卧房,两人手牵手站在门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谢语强忍着慌乱,拉着妹妹们的手轻声安慰:“别怕,娘只是累着了,张大夫来了就会好的。”可话虽如此,她自己的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这些天娘为了给大哥做衣裳,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眼睛都熬红了,她们怎么就没劝着点呢?
张大夫赶来时,手里的药箱都快被他跑掉了。他给林婉清诊脉时,指尖刚搭上她的手腕,脸色就沉了下来。谢承业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大夫,内子怎么样了?”
“夫人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心绪起伏太大,郁气积在体内,又受了风寒,才突然病倒的。”张大夫收回手,眉头皱得紧紧的,“她这身子本就虚,这些年怕是没少熬心费力吧?脉象弱得很,得好好调理,万不能再劳心了。”
谢承业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六年,林婉清为了找阿楠,每天在佛前诵经到深夜,逢年过节看着别家孩子承欢膝下,她总是躲在房里偷偷抹泪,身子早就被思念和忧虑熬垮了。如今阿楠要回来了,她又兴奋得连觉都不睡,日夜不停地做衣裳、收拾屋子,这才把自己累倒了。
“那……能治好吗?”谢语哽咽着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放心,开几副药先退热,再慢慢调理。”张大夫拿起纸笔,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这段时间一定要让夫人静养,不能再让她操心,也不能让她情绪太激动,否则怕是会加重病情。”
谢承业忙点头:“都听大夫的,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
春桃拿着药方去抓药,谢承业守在卧房里,用湿帕子轻轻敷在林婉清的额头上。林婉清的嘴唇干裂起皮,他又用小勺子蘸了温水,一点点润着她的唇。看着妻子苍白的脸,他心里满是愧疚——这些年,他忙着生意,忙着找阿楠,却忽略了她的身体,让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正守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柳姨娘来了。”
谢承业的眼神冷了下来,沉声道:“让她回去,说夫人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可柳氏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老爷,听闻夫人病了,我特意炖了些燕窝,给夫人补补身子。”她说着,就要往卧房里走。
“不必了。”谢承业站起身,挡在卧房门口,“张大夫说夫人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吧。”
柳氏的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自从知道阿楠要回来了,心里一直忐忑。这么些年,虽说自己不是主母,却一直掌管着家中中馈。家中所有人的吃穿用度,甚至商行的一些银钱往来都由着她掌管。如果阿楠找不到,自己母凭子贵,谢家的主母之位,说不定早晚就能落到她头上。今日来看,见谢承业对林婉清如此紧张,她心里更是酸溜溜的,却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讪讪地放下食盒:“那……那我先回去了,祝夫人早日康复。”
看着柳氏离开的背影,谢承业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柳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知道她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要她不兴风作浪,也就随她去了。
药熬好后,谢承业亲自喂林婉清喝药。药汁苦涩,林婉清喝了一口就皱着眉躲开,谢承业耐心地哄着:“婉儿,乖,喝了药病才能好,才能见到阿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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