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湿冷,寒气像细密的针,顺着衣料缝隙往骨头缝里钻。谢浩楠凌晨便起了身,披了件厚实的墨色锦袍,踩着未消的薄霜往城西的丝绸商行去。商行后院的空地上,十几匹出了纰漏的云锦正摊在竹架上,昨日还让人愁得唉声叹气的瑕疵料子,此刻在晨光里倒显出几分别样的纹路——只是那几处或浅或深的色渍还有边角的毛糙,终究成了卖不出高价的硬伤。
“少爷,这料子裁了怪可惜的,要是传出去说咱们谢家商行卖残次品,怕是坏了名声。”旁边的老伙计张叔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担忧。他跟着谢承业做了二十多年丝绸生意,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往日里遇到瑕疵料子,不是低价贱卖给小商贩,就是堆在库房里落灰,哪有像如今这样,把少爷都惊动来亲自处理的。
谢浩楠没接话,只俯身捻起一段云锦,指尖触到丝织品细腻的纹理,眉头微舒。这云锦用的是上好的桑蚕丝,只是染坊那边出了差错,才在边角处晕开了几团异色。若是直接丢弃,不仅损失惨重,还会让底下人觉得他这个刚回府的少爷无能,连点小事都摆不平。他转身回了前堂,从随身的紫檀木匣子里取出纸笔,研墨时手腕轻转,不多时,几幅图样便落在宣纸上:有玲珑小巧的荷包,袋口缀着缠枝莲纹;有四方的手帕,边角留了空白,正好能遮住瑕疵;还有些巴掌大的扇面,将色渍巧妙地藏在梅枝的阴影里。
“张叔,你把这些图样交给绣房的绣娘,让她们按这个样式赶工,三日之内必须出活。”谢浩楠将图纸递过去,语气沉稳,“告诉绣娘们,绣线用库房里的苏绣线,配色不用拘着老规矩,活泼些更好。”
张叔接过图纸,看着上面几笔勾勒便鲜活起来的纹样,眼睛顿时亮了:“少爷这主意妙啊!把瑕疵藏在绣活里,既不浪费料子,还能卖出新意!”他刚要转身去安排,却被谢浩楠叫住。
“还有,定价别太高,比寻常云锦手帕低两成。”谢浩楠补充道,“苏州城的小姐们最喜新鲜玩意儿,咱们这云锦小物件既是独一份,价格又亲民,不愁卖不出去。”
果不其然,三日后,第一批绣好的云锦物件刚摆上商行的柜台,就引来了不少主顾。靠窗的位置,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正拿着荷包细细打量,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忍不住惊叹:“你看这荷包上的腊梅,针脚多细,而且这云锦的光泽,比别家的料子亮多了!”另一个小姐则拿起手帕,指尖拂过绣得栩栩如生的竹节,笑着对身旁的丫鬟说:“给我包五个,我要送两个给我那两个妹妹。”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柜台里的云锦小物件就卖出去了大半。王掌柜站在账房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手里攥着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是柳氏的心腹,当初购入这批瑕疵云锦,本是想给刚回府的谢浩楠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商行的事还得听柳氏的安排。可如今,谢浩楠不仅没被难住,反倒借着这事儿赚了口碑,连带着商行的客流量都比往日多了不少。他想起昨日清点账目时,那笔不算少的盈利数字,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这位谢少爷,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更让王掌柜意外的是,当天下午,几辆满载着丝绸的马车就停在了商行门口。车帘掀开,京城最大的丝绸商赵老板亲自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匹水绿色的杭绸,笑着对迎出来的谢浩楠说:“贤侄要的这批上等杭绸,我亲自给你送来了。你放心,这料子是今年的新货,比市面上的要好上三成。”
谢浩楠笑着迎上去,寒暄几句后,让人把丝绸搬进库房。王掌柜跟在后面,看着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新料子,心里最后一点轻视也烟消云散。他这才明白,谢浩楠早就留了后手,即便没有这批云锦小物件,商行的货源也绝不会断。
当晚,谢承业在书房召见谢浩楠。书房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桌上摆着商行最新的账目,谢承业手指点着账本上的盈利数字,脸上满是欣慰:“你这主意好,既解决了麻烦,又赚了名声。当初你娘还担心你刚回府,镇不住商行的老伙计,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谢浩楠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姿态谦逊:“只是运气好,刚好认识些丝绸商。不过爹,我今日来,除了说商行的盈利,还有些关于商行改革的想法,想跟您提一提。”
谢承业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身体微微前倾:“你说,我听着。”
“其一,商行现在的几位掌柜,都是跟着您的老人,忠心是没话说,但做事有些守旧。”谢浩楠语气平稳,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观察,“就像杭州那边的货源出了问题,王掌柜只会派人去催,却没想过找新的渠道。如今丝绸生意竞争激烈,若是一直守着老路子,迟早会被别家赶超。”
谢承业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经营商行多年,自然知道这些老掌柜的毛病,只是念着他们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情分,一直没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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