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默心底激起层层涟漪。他依言放下手中的抹布,垂首躬身,步履沉稳地走到谢琰面前三步远处站定,姿态恭谨,如同任何一个被主人传唤的卑微杂役。
“公子。”他低声唤道,目光落在自己脚前那片被阳光照亮的青石板上。
书阁内静得能听到尘埃漂浮的声音。赵掌阁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外,并将门轻轻掩上。此刻,这弥漫着墨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琰并未立刻开口。他踱步至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那几株被夜雨洗刷得青翠欲滴的芭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窗棂上细腻的木雕纹路。
“昨夜,”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书阁附近不太平静。”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他维持着语气的惶恐与茫然:“小人也听说了……早张管事来问过话,但小人昨夜睡得沉,实在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哦?睡得沉?”谢琰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我听闻,你睡在杂役房靠近门口的位置。夜间巡夜护卫往来,甚至野猫蹿过瓦顶,都难免有些声响。昨夜那般动静,你竟全然未觉?”
林默感到后背的肌肉微微绷紧。他知道,谢琰并非在闲聊,而是在试探。他斟酌着用词,头垂得更低:“回公子,小人……小人前些日子在码头……吃了些苦头,身上旧伤未愈,加之初来府上,心中惶恐,昨夜确实疲惫不堪,故而……”他没有说完,留下一个足够让人联想他悲惨过往的余地,也解释了为何“沉睡”。
谢琰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他缓步走到林默白日里擦拭过的那个书架前,目光扫过林默刚刚发现那道新鲜划痕的附近区域。
“你今日打扫,可曾发现这书阁之内,有何异样?”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来了!真正的考验!
林默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脑中飞速运转。那道划痕,他可以说没看见,但这风险极大。若谢琰早已发现,或另有他人看见,他的隐瞒便会立刻坐实嫌疑。但若直接指出,一个刚来一天、目不识丁的杂役,如何能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如何在众多书籍和复杂环境中,精准地发现那道极其隐蔽的划痕?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抉择。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怯懦,伸手指向那个书架下方,语气迟疑:“异样……小人不敢确定。只是……只是小人刚才擦拭那里时,感觉……感觉手指似乎被什么细微的木刺划了一下,与别处光滑的感觉不同。小人愚钝,不知这算不算是异样……”他将自己的发现,归结于一次偶然的触觉,而非有意的观察。
谢琰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他走到那个书架前,俯身,伸出指尖,在那道划痕上轻轻抚过。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
片刻后,他直起身,看向林默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倒是心细。”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林默心中稍定,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再次低下头:“小人只是尽力做好本分。”
“本分……”谢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有些微妙。他重新踱步到林默面前,距离更近了一些,林默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缕清冽的、不同于书墨香的淡淡檀香。
“抬起头来。”谢琰命令道。
林默依言抬头,被迫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双眼,清澈,沉静,却仿佛能映照出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林默,”谢琰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早已遗忘的本名,此刻从谢琰口中唤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你入我谢府,所求为何?”
这是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求温饱?求出人头地?还是另有所图?
林默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任何虚伪的、冠冕堂皇的回答,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他回想起码头的绝望,那件泥水中的貂裘,以及昨夜生死一线的惊险。最终,他选择了一种近乎赤裸的坦诚,一种将自身命运完全交托出去的姿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的平静:“小人……不知公子所言‘林默’是谁。小人只知道,码头上将死的阿留,是公子给了他一件御寒的衣物,一句关怀的问话,一条活路。”他顿了顿,目光迎接着谢琰的注视,没有闪躲,“小人所求不多,只求……能在这条公子赐予的生路上,走下去。能有一隅之地,容身立命,报答公子于万一。”
他没有提抱负,没有提才能,只提了最原始的生存,和最朴素的感恩。他将自己的定位,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
谢琰凝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书阁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芭蕉叶上残留的雨珠,不堪重负地滴落,发出规律的、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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