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的日头刚爬上东山头,冷家院里就热闹起来了。冷志军蹲在井台边刷洗野兔,灰狼趴在一旁守着,独眼盯着主人手里血淋淋的猎物。井水刺骨,冻得他手指发红,指关节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军子!在家不?院墙外传来刘振钢的大嗓门,紧接着就是一声推门响。钢子今天穿了件崭新的藏蓝棉袄,领口露出雪白的衬里,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精神。
冷志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来得正好,帮我剥兔子皮。
两人正忙活着,屯子里其他几个发小也陆续到了。最先来的是王铁柱,扛着半扇冻得硬邦邦的狍子肉;接着是赵大勇,拎着两瓶贴着红纸的北大仓;最后到的是李建军和孙小海,一个抱着坛自酿的山葡萄酒,一个挎着篮子冻梨。
都空手来多不好。赵大勇把酒瓶往磨盘上一放,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我爹说了,过年串门不能空手。
灰狼警惕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缺耳朵微微颤动。直到冷志军拍了拍它的脑袋,老狗才放松下来,慢悠悠地踱到灶坑边趴下。
林秀花从灶房探出头,脸颊被灶火烤得通红:孩子们都来啦?正好,我蒸了粘豆包,一会儿趁热吃。她系着蓝布围裙,手上还沾着黄米面。
婶子别忙活了,孙小海嘴甜,我们就是来找军子唠唠嗑。
冷潜从仓房搬出张折叠桌,支在堂屋正中。冷志军把剥好的兔子肉交给母亲,又去仓房取了风干的野猪肉和鹿肉。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吃食:切片的野味、炸花生米、酸菜炖粉条、还有林秀花刚出锅的粘豆包,金黄的皮儿裂着口,露出里面暗红的豆馅。
来,先走一个!刘振钢给每人倒了满杯,酒液在粗瓷碗里晃荡,散发出浓郁的高粱香,为了咱们这帮光腚娃娃的情谊!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王铁柱讲起小时候偷生产队的香瓜,被看瓜的老头追得满山跑;赵大勇说起去年相亲的糗事,把姑娘家的门槛都踩塌了;李建军最逗,学他爹喝醉后跳大神的样子,逗得众人前仰后合。
军子,你今年可给咱屯长脸了。孙小海啃着兔腿,油顺着嘴角往下淌,听说林场那边都传遍了,说冷家屯出了个刀猎黑瞎子的好手。
冷志军抿了口酒,笑而不答。灰狼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在提醒主人别喝多了。
要不咱们玩会儿牌?赵大勇突然提议,从兜里掏出副扑克,推牌九咋样?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冷志军皱了皱眉——上辈子他就是因为赌博欠债,最后不得不让妹妹换亲。那副扑克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毒蛇,随时可能咬人。
玩钱就算了,刘振钢看出好友的不自在,打了个圆场,谁输了往脸上贴纸条。
第一把牌,冷志军心不在焉,很快就输了。赵大勇裁了张报纸条,蘸了口水贴在他额头上,引来一阵哄笑。纸条上的油墨蹭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再来!王铁柱洗牌的手法很熟练,纸牌在他手里像蝴蝶似的翻飞,这次玩。
玩到第三把,冷志军借口上厕所出了屋。院子里,冷潜正在劈柴,斧头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声。
冷志军蹲在柴火垛旁,我总觉得玩牌不是正经营生。
冷潜停下斧头,擦了把汗:心里不踏实就别玩。老人指了指仓房,你那猎刀该磨了,开春还得用呢。
回到屋里,牌局正热闹。刘振钢脸上贴了三张纸条,活像唱戏的。
冷志军悄悄把猎刀和磨刀石拿到炕上,一边听他们吵闹,一边慢悠悠地磨刀。
军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赵大勇喝得脸红脖子粗,大伙儿玩得好好的...
让他磨吧,刘振钢打断道,猎人的刀就是命根子。
刀刃在磨刀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盖过了牌桌上的喧闹。
冷志军磨得很认真,每一寸刀刃都反复打磨,直到能照出人影。灰狼趴在他腿边,独眼半闭着,似乎很享受这种规律的声音。
日头西斜时,酒喝光了,牌局也散了。
赵大勇走时还有些不情愿,但被刘振钢硬拽走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满桌狼藉和飘散的酒气。
这帮小子...林秀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头,一个个喝得跟红脸关公似的。
冷志军帮着母亲收拾,粗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想起什么,从炕柜里取出个布包:娘,这是今天他们拿来的东西,您收着。
林秀花打开一看,里面是赵大勇偷偷塞的赌资——五块钱和一些粮票。她惊讶地看着儿子:这...
玩归玩,不能要钱。冷志军把布包塞进母亲手里,咱家现在不缺这个。
灰狼蹭了蹭他的腿,独眼里闪着赞许的光。冷潜站在门口,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夜幕降临,屯子里亮起了红灯笼。冷志军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那时候,新的狩猎季就要开始了。灰狼蹲在他身边,仰头望着星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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