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鸢从漫长的、如同沉入深海般的昏迷中挣扎醒来。
眼前是熟悉的竹屋房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窗外,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那场毁灭性的婚礼从未发生。
她猛地坐起身!
“呃啊——!”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白了脸。
“沐风呢?”
她环顾四周,声音嘶哑。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风铃的轻响。
淮恒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暗金色的妖瞳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不忍,沉默地侧过了身。
子露妖君别过脸,不忍看她。扶言妖君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碧晨妖君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哀伤。
一股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怡鸢的心!
她踉跄着滚下床榻,赤足踩在冰凉刺骨的地板上,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
“他在哪?!林沐风在哪?!”
她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
“跟我来。”
淮恒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沉痛的叹息。
竹屋外,那棵他们曾亲手栽下、寄托着无数美好憧憬的樱花树,如今已亭亭如盖。
粉白的花瓣在风中如雨般飘落,温柔地、却又无比残酷地覆盖在一座新起的孤坟之上。
一方冰冷的墓碑静静矗立,上面镌刻着刺目的字迹——
“爱夫 林沐风 之墓”
怡鸢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坟前。指尖颤抖着,抚上那冰冷坚硬的石碑,如同抚摸爱人最后的脸庞。
那把曾伴随他征战、象征着他侠骨柔情的九离剑,斜斜地插在墓旁。
剑柄上系着的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又悲凉的声响,仿佛在替主人诉说着最后的告别与不舍。
她猛地想起什么,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封珍藏的婚书。
纸张已然泛黄,边缘微卷,可上面墨色的字迹依旧清晰如昨:
“谨以白首之盟,书向鸿笺,聘卿为妻。
此生此世,沧海桑田,定不负卿。”
白首之约犹在耳,眼前却是黄土埋骨!诺言成殇,阴阳永隔!
怡鸢将婚书紧紧、紧紧地贴在剧烈抽痛的心口,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纸张捂热,融入自己的骨血。
压抑了太久的悲恸终于冲破堤坝,化作撕心裂肺的恸哭,在樱花树下久久回荡。
“骗子……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要陪我走完一生的……骗子啊——!”
淮恒站在远处,看着那蜷缩在坟前、肩膀剧烈抖动的纤细身影,紧握的拳最终缓缓松开。
此刻,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他终究……没有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阿鸢。”
淮恒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怡鸢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淮恒走近,在她身后几步处停下。
他看着她被泪水浸透的鬓角,看着她死死攥着婚书、指节发白的手,眼底翻涌着心疼、愤怒,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沉凝。
“那五位长老,”
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樱花树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打算如何处置?”
怡鸢抚摸着墓碑的指尖,猛地顿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
许久,许久。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可那双曾经灵动潋滟的紫眸,此刻却如同被寒冰冻结的深潭,沉寂得可怕,再也映不出半点光亮。
“带我去见他们。”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六)
阴暗潮湿的妖界地牢深处,玄铁铸就的牢笼如同冰冷的巨兽。
五位长老蜷缩其中,周身缠绕着闪烁着幽光的妖锁,不仅禁锢了他们的身体,更死死压制着他们残存的灵力。
他们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巨大的悔恨与茫然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们拖入绝望的深渊——即便记忆被魔气侵蚀而模糊,可灵魂深处那沉重的负罪感,却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当怡鸢的身影出现在地牢入口,那沉寂的紫衣如同裹挟着寒霜时,五人如同受惊的鹌鹑,齐齐抬头望去。
那一双双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溢满了惊痛、羞愧与无地自容。
“怡鸢姑娘……”
最年长的长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泪水滑落,“我们……我们……”
怡鸢面无表情地抬手,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苍白无力的辩解。
那双沉寂的紫眸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每一张苍老而痛苦的脸庞。
“你们,”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落,“可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五人浑身一颤,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片刻后,其中一位长老缓缓地、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额头深深抵在粗糙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虽……虽记忆混沌,模糊不清……但灵台清明之时……我等已知……罪孽滔天,万死难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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