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回廊深处,万籁俱寂。
云涛雾海在精雕细琢的玉白廊柱间无声翻涌,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光华彻底隔绝,只留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压得人心头发沉的静谧。
这方寸之地,仿佛成了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漂浮在乳白色的虚无之上。
怡鸢看着眼前这位身披朦胧月华、气质清冷卓然如九天孤鹤的羽王涵应,心中的疑窦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难以呼吸。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定了定神,清冷的声线划破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不知羽王殿下特意唤本君来此,可是有何指教?”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与这位高踞云端、地位尊崇近乎天帝的羽王,能有什么值得他亲自相邀、避人耳目的交集。
涵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缭绕的仙雾,再次精准地落在她腰间那枚古朴温润、色泽宛若初春新叶初萌的铃铛上。
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万载寒潭,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寻,仿佛要穿透铃铛的玉璧,直抵某个被厚厚尘埃与时光掩埋的遥远角落。
“指教不敢当。只是……”
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沉下去,每个字都像在岁月长河中艰难打捞出的沉船遗骸,带着锈迹与沉重的分量,“不知妖君身上所佩的这枚碧玉铃铛,唤作何名?”
怡鸢心头莫名一悸,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那枚触手生温的铃铛。
冰凉的玉石下,似乎有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透出,顺着指尖脉络,轻轻叩击着她的心扉。
这是淮恒……在她某次生辰时赠予的。
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他当时倚着窗棂,月光洒在他侧脸,勾勒出清俊的轮廓,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窗外开得正好的花,却似乎又藏着什么……她努力回忆,带着一丝不确定答道:“此铃……名唤‘玉清玲’。”
“玉清玲……”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陨石,狠狠砸入涵应那古井无波的心湖!
他挺拔如松柏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幅度极小,却带着山峦倾颓般的沉重感。
那双映照着浩瀚云海与寂寥星辰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无比悠远、复杂。
那不是简单的回忆,更像是灵魂被猛地拽离了当下,狠狠掷入一片汹涌澎湃、光影支离破碎的岁月洪流之中。
一个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画面,带着沉重的悲伤与无言的承诺,如血色的烙印般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那恍惚只是一瞬,却仿佛耗尽了千年的时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留下更加锐利、更加迫人的光芒,如同两柄经过千锤百炼、终于出鞘的无形剑锋,牢牢锁住怡鸢:“那么,妖君……是否还有一把剑?”
怡鸢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下一沉!
他怎么会知道?!
这几乎是她深藏的秘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让她几乎要战栗起来。
她震惊地望向涵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羽王如何知晓?”
话音未落,仿佛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心念微动,掌心紫光乍现,如幽兰于暗夜骤然绽放,瞬间凝聚成形——一柄通体萦绕着淡淡紫色烟霞、剑身修长流畅如秋水、造型古朴却锋芒内蕴的长剑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她身前,发出极轻微的、如同远古龙吟般的嗡鸣,剑尖直指涵应,却又流露出一种奇异的亲近。
“此剑名为——紫萦。”
“玉清玲……紫萦……”
涵应低沉地、近乎梦呓般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承载着千钧的重量,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笃定,也带着一种穿越万载时光的疲惫与悲怆。
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埋在骨血里的、压抑了太久的激动。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对着手持紫萦剑、脸上写满茫然与惊疑的怡鸢,郑重地、深深地、近乎虔诚地躬身一拜!
那姿态,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意,更裹挟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甸甸的复杂情绪,仿佛在祭奠逝去的万载光阴,又仿佛在迎接一场久别重逢!
这一幕,石破天惊!
怡鸢惊愕得倒抽一口冷气,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紫萦剑仿佛也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剧烈震荡,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疑惑的清鸣。
而隐藏在暗处、气息早已收敛到极致的凌归,更是心神剧震!
体内仙力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失控,一丝凌厉无匹的寒气险些破体而出,暴露行藏!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压下那瞬间的失态。
羽王涵应!
地位何等尊崇!
竟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妖君行此大礼?!
这……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怡鸢惊疑不定、脑中一片混乱,凌归强压着翻江倒海般的心绪之际,涵应却已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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