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拿到手的种子,给了皇庄,令户部督促,收货的时候发现新种子比栗米每亩都要多出三石,皇帝喜出望外,一块地里可以种的密密麻麻的,多出三旦也好,怎么说也是新粮种。
我儿果然得天授,不错,不错。
昭阳殿的熏风暖阳里流转了快五个春秋。当年襁褓里的小粉团子,已长成眉眼灵动、脸颊鼓鼓的小丫头。
宫人们私下都说,雨宸公主最爱的不是金珠玉翠,而是御花园里沾着露水的泥土。
这日午后,秦昭牵着萧贵妃的手在宫道上溜达。她穿着鹅黄的春衫,像个圆滚滚的小糯米团子,一蹦一跳。行至西六宫最偏僻的角落,一阵穿堂风卷着尘土和枯叶掠过。
秦昭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的目光越过红漆斑驳的宫门缝隙,牢牢锁定了里面一大片荒芜的庭院。
枯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风里簌簌作响,几段坍塌的矮墙掩映其间,地面裸露着干涸龟裂的黄土,在春日下泛着贫瘠的白光。
“母妃!”秦昭猛地转过身,小手用力拽了拽萧贵妃华丽的云锦衣袖,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那破败的宫门,声音又响又亮,带着渴望:“昭昭要玩泥巴!要那块地!” 阳光勾勒出她小脸上天真的执着。
萧贵妃被这石破天惊的要求弄得猝不及防,雍容娴雅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怔忡。
玩泥巴?
还要……冷宫的地?
身后的宫人们更是瞬间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目光在贵妃、公主和那扇晦气的宫门之间飞快地逡巡。冷宫!那是宫里最阴森、最不祥的角落,是失宠妃嫔的埋骨地,是怨气与绝望的汇聚之处!
贵妃娘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枝玉叶,竟然要去那里……玩泥巴?!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荒谬!
萧云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女儿那张仰起的、写满纯真渴望的小脸上。
不合规矩?有失身份?可能带来的非议?
她缓缓蹲下身,昂贵的云锦裙裾拂过微尘的地面。她取出丝帕,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珍宝上的尘埃,仔细擦去女儿小巧鼻尖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细微灰尘。“好。昭昭想玩泥巴,母妃就给你一块大大的泥巴地。”
她抬眼,目光不再是看向女儿的温柔,而是瞬间恢复了贵妃的威仪,平静却不容置喙地扫过身后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的内侍监总管:
“传本宫的话,把冷宫改名怡景苑,收拾出来,给公主殿下…玩。”
这个早已湮灭在宫廷记忆尘埃里、属于某个早已香消玉殒妃子的旧宫苑,被萧贵妃以如此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重新有了名字。
内侍监总管只觉得头皮一麻,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异色,唯有将腰弯得更低,声音恭敬得没有一丝波澜:“是,娘娘。” 他心中暗叹:贵妃娘娘为了这位小祖宗,当真是把心都掏出来了!
连冷宫都能改名“怡景苑”赐给她当“玩具”,这份宠爱,真真是前无古人,怕是也后无来者了。
清理“怡景苑”的动静,如同在沉寂的死水里投下巨石。成车的枯枝败叶、碎石瓦砾被源源不断地运出。沉重的宫门被彻底打开,久违的天光肆意涌入,照亮了积年的尘埃。
宫人们挥舞着工具,在荒草与废墟中艰难地开辟着。干涸板结的黄土被一锹一锹翻起,露出了底下同样贫瘠、却至少不再被杂物覆盖的地表。
秦昭成了最勤快的小监工。每日清晨,她小小的身影便准时出现在那扇重新刷了朱漆、铜锁也被卸下的宫门口。
她扒着门框,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小脸上写满了热切的期待和按捺不住的兴奋。
每一次看到一车垃圾被运走,一小片土地被清理出来,她都会开心地拍着小手,发出清脆的笑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块土地这么荒废了,就觉得难受,想种田!必须种田!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怡景苑”初步收拾妥当了。虽然四周的宫墙依旧斑驳,角落的断壁残垣尚未来得及完全清理,但庭院中央,已开辟出一片相对平整、裸露着黄土的空地。
秦昭早已迫不及待,欢呼着,张开小小的手臂,义无反顾地扑进了这片属于她的崭新天地!
空旷的院子里,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她目标明确地跑到空地中央,像模像样地蹲下身,丝毫不在意裤子沾上泥土,“我的!”她小声地、无比郑重地宣布。
远处,月亮门下,萧贵妃静静倚着门框,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女儿的身影。
看着那个小小的“精灵”在空旷的院子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一会儿蹲下,用小树枝认真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一会儿又站起来,张开手臂绕着空地蹦蹦跳跳,仿佛在丈量她的王国;
一会儿又跑到墙角,好奇地观察着从石缝里顽强钻出的一株嫩绿小草……她的脸上洋溢着纯粹到极致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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