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意浸透了巍巍宫阙,青砖地上凝结着薄薄一层白霜,晨光熹微,映照着太后的长乐宫檐角上几只寒鸦瑟缩的影子。殿内虽笼着暖炉,丝丝缕缕的银炭香气却压不住那股子从青石缝里渗出的沁人凉意。
太后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凤榻上,眉心微蹙,手指下意识地抚过枕下那块触手生温却又硬得硌人的羊脂玉枕。玉是极好的玉,温润如凝脂,可寒秋时节,这点温润终究敌不过玉石本身透骨的冰凉,那份不适如细小的芒刺,悄无声息地钻入肌理。
“太后娘娘,”侍立榻边一个眉目温顺、名唤素锦的宫女轻声细语,目光掠过太后眉间那抹不易察觉的倦意,落在榻边一只敞开的锦盒上。
盒内堆着洁白如云、蓬松如絮的东西,“天寒了,玉枕到底凉气重。奴婢瞧着,小殿下前些日子送的‘花花’倒是蓬蓬软软的暖人。奴婢斗胆,想用此物为您做个软枕试试?”
太后倦倦地抬了抬眼,瞥向锦盒里那一捧秦昭献宝似的捧来的“祥瑞”——此刻寒意侵骨,她微微颔首:“也罢,你且试试。那孩子一片心意,莫辜负了。”
素锦巧手翻飞,几日功夫,一个素缎面、内里填塞得饱满厚实的软枕便捧到了太后面前。甫一躺下,太后只觉整个头颅和脖颈都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柔乡里。
那蓬松柔软的棉花温柔地承托着每一寸疲惫,暖意融融,丝丝缕缕渗入肌肤,驱散了玉石留下的最后一点阴寒。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连日来积攒的烦郁竟似被这暖云轻轻拂去。
指尖摩挲着柔软的枕面,太后唇角终于漾开一丝真切的暖意:“此物……竟如此贴心。素锦,依样再做一个,给皇帝送去。”
那日早朝,金銮殿上气氛沉肃。当值太监将那个与庄重朝堂格格不入的素色软枕悄然置于龙椅靠背处时,几位老臣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皇帝起初也未在意,只是久坐批阅奏章,颈项酸僵,下意识向后靠去。下一瞬,他宽阔的脊背便陷入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温软包容之中,那恰到好处的支撑与柔暖,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瞬间抚平了他紧绷的筋骨。
连日案牍劳形积下的沉重疲惫,竟被这奇异的温柔一点点化开、消融。皇帝微阖着眼,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适叹息,紧锁的眉宇悄然舒展。
侍立阶下的大太监敏锐地捕捉到帝王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松弛,心中暗自称奇。
待到朝会散罢,皇帝招来太监一问,竟是太后拿昭墩墩送的花花做的枕头,皇帝不似往日那般端坐御书房,而是步履生风,袍袖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径直穿过御花园。
脚步踏过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发出沙沙脆响,惊飞了几只觅食的雀鸟。他目标明确,直奔萧皇贵妃所居的承乾宫。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空气里浮动着清甜的果香。六岁的秦昭正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小小的身子裹在杏子黄的锦袄里,像一枚暖融融的小太阳。
她专注地摆弄着几枚染了色的贝壳,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为它们编排一场盛大的海国仪仗。
“昭墩墩!”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大步跨入暖阁,带进一阵寒气。他屏退左右,高大的身影在女儿面前蹲下,将那软枕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地毯上。
秦昭仰起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认出枕头里面熟悉的白絮,小嘴立刻咧开,露出几颗珍珠米似的小白牙:“父皇!这是昭昭的花花!”
“对,是你的‘花花’。”皇帝指着枕头,目光灼灼,仿佛要看透那蓬松白絮下隐藏的惊世秘密,
“此物…此物做枕,竟比丝绵更蓬松,比木棉更暖韧,更无禽羽那股子腥燥气!妙极!昭儿,快告诉父皇,”他握住女儿小小的肩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郑重与热切,
“此花唤作何名?那花籽……父皇可能寻得?”
秦昭被父亲骤然凝重的神情和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懵懂,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看着皇帝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对某种巨大可能性的渴求与激动。
她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锦袄上光滑的缎面,仿佛在组织那些来自遥远时空的词汇。暖阁里静极了,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噼啪”一声轻响。
“它…它叫棉花。”稚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
“棉花……”皇帝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胶着在那雪白的枕头上,仿佛已经穿透眼前柔软的白絮,看到万里冰封的北疆,看到无数将士冻得青紫皲裂的手脚,看到边塞朔风卷起漫天雪尘下瑟瑟发抖的烽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那点热望瞬间化作燎原的星火:“好!好一个‘棉’!暖如斯物,当得此名!昭儿,”他再次紧紧看进女儿纯净的眼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它的种子……父皇需要它的种子!很多很多!你可知道,何处能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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