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起在观星台偏殿的冰冷地面上不知坐了多久。
殿内光线晦暗,只有高窗外投入的一小片天光,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门外守卫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如同催命的更鼓。
绝望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却又在极寒之中,淬炼出一丝近乎疯狂的清明。
赵汝明的反应太反常了。那不是单纯的昏聩或不信,那是一种……刻意的压制,冰冷的撇清。还有廊柱下那道惊鸿一瞥的阴影……
这司天监,这皇城,甚至这所谓的“域外天魔”,其下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不能坐以待毙。
那本初代监正的皮册被扣下了,但他记下了最关键的内容——天魔需依附“宿主”。皇陵的污染是“锚点”,是温床,但天魔的核心,必然在某个“人”身上。
谁?
谁会是天魔选择的“宿主”?
气运鼎盛?怨念深重?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个可能的人选。帝王?宗亲?权臣?边将?一个个名字闪过,又被他依据皮册中的描述和现有的线索否定。
不对……都不完全符合。
皮册中强调,天魔无形无质,擅蛊惑人心,侵蚀灵机。一个过于显眼、位高权重的宿主,固然能带来巨大的影响力,但也极易被察觉,被王朝气运反噬。一个怨念深重却无足轻重之人,又难以发挥天魔真正的危害。
需要一个……看似不起眼,却又能在关键处掀起风浪的人。
一个能接近权力核心,又能轻易被忽略的人。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板,看到外面守卫的身影。
一个荒诞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亮了他的思绪——
守卫!
或者说,是那些遍布皇城,看似卑微,却能接触到无数秘密,又能轻易消失在人群中的……小人物!
司天监的守卫,宫门的禁军,传递文书的太监,甚至……御膳房的杂役!
天魔若要潜伏,若要暗中侵蚀,还有比这更好的身份吗?
他们如同寄生在巨兽身上的虱虫,微小,数量众多,难以察觉,却能一点一点,将剧毒注入巨兽的体内!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若真如此,那天魔的渗透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这皇城之内,还有多少人是“干净”的?
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扶住了冰冷的墙壁。
不行,他必须验证!
被囚禁于此,他无法外出调查,但他还有最后的手段——窥天!
司天监传承的秘法,除了星象推演,亦有窥探气运、洞察命轨之术。只是此法极耗心神,且窥探他人命轨,有干天和,反噬极重,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用。
此刻,已是万不得已!
他走到殿内唯一的桌案前,上面空无一物。他深吸一口气,咬破右手食指指尖。
殷红的血珠渗出。
他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就着粗糙的桌面,开始勾勒一个极其繁复、古老的符文。每一笔落下,都牵引着他体内残存的微弱灵力,也抽离着他本已不多的生机。
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愈发苍白,但他眼神专注,手臂稳定。
终于,一个直径约一尺的圆形血符绘制完成。符文中央,阴阳流转,外周,八卦环绕,更有无数细密的星宿符号点缀其间,散发出微弱而诡异的红芒。
窥命之阵!
他伸出双手,悬于血符之上,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灵识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穿透偏殿的束缚,向着皇城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无数纷杂、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帝王居所,紫气盘绕,却隐现灰败;后宫妃嫔,怨妒交织,如丝如缕;文武百官,气运驳杂,忠奸难辨;禁军甲士,煞气冲天,其中却夹杂着丝丝麻木与躁动……
他的灵识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掠过这些或强或弱的气息,专注于寻找那些“异常”。
找到了!
在皇城西北角,靠近杂役房的一片区域,他“看”到了一大片微弱、混杂,如同灰色潮水般的气息。那是无数底层宫人、杂役、守卫的命气汇聚,平凡,卑微,毫不起眼。
然而,就在这片灰色的潮水中,他捕捉到了几缕极其隐晦、却又截然不同的“异色”!
那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虚无”之黑!并非死寂,而是充满了贪婪、进化欲望的活性黑暗,它们如同水蛭,吸附在那些灰色的命气之上,悄无声息地汲取着什么,又缓缓释放出令人心智动摇的混乱波纹。
不止一处!
御马监附近,有两个!
尚衣局方向,有一个!
甚至……在通往内宫的一条僻静宫道上,一个正低头快步行走的小太监身上,他也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悸的“虚无”之黑!
果然!天魔的“宿主”,或者说,是被天魔力量侵蚀、控制的“傀儡”,早已如同瘟疫般,散布于皇城的各个角落!它们如同潜伏的毒瘤,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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