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军先遣队的意外遭遇，虽暂时化解了危机，却也给林锋敲响了警钟。上海滩的局势因北方巨熊的闯入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军统张孝安会放弃对“狼牙”的搜捕和对“劫收”利益的疯狂攫取。
“狼穴”内，气氛依旧紧张。林锋肋下的伤势在简陋处理和老周留下的药物作用下稍有缓和，但远未痊愈。他正对着一张手绘的简陋上海地图沉思，上面标注了几个重要的工业区和工厂位置。
“‘夜莺’，”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昨天让你重点留意的恒昌机器厂，情况怎么样？”
“夜莺”立刻回答，语气带着一丝焦急：“连长，情况不好。厂子里有我们的人暗中递出消息，说已经有一批挂着‘沪南先遣指挥部’牌子的国军人员进去‘清点’了，带队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少校，眼睛只盯着那些最新的德国造机床和精密仪器，还威胁王工程师，让他交出设备图纸和核心技工名单！看样子，最多一两天，他们就要动手往外搬了！”
恒昌机器厂是上海有名的民营机械厂，能生产精密零件和小型发动机，技术力量雄厚。一旦被那些“劫收大员”盯上，最好的结果也是设备被拆走变卖，厂子垮掉，工人们失业。
水生一听就急了：“妈的！这帮蛀虫！前线弟兄们流血牺牲，他们就在后面抢东西！连长，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林锋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恒昌厂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硬闯阻止肯定不行，那等于自投罗网。但坐视不管，不仅损失重要工业基础，也会寒了工人们和暗中支持他们的爱国人士的心。
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上标注的苏军临时锚地区域，又回想起昨天码头那位瓦西里上尉冷峻而审视的目光，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我们不硬闯，”林锋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们借势。”
“借势？借谁的势？”水生和“夜莺”都愣了一下。
“借北方老毛子的‘势’！”林锋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张孝安现在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在老毛子面前丢脸，最怕惹出国际纠纷！我们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一点。”
他快速下达指令：“‘夜莺’，你立刻想办法，避开眼线，接触厂里那位倾向我们的王工程师。告诉他，让他‘无意中’在工友和那些接收人员面前透露：听说苏联红军的工业专家也到上海了，他们对上海的重工业能力‘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像恒昌这样有技术实力的厂子。就说…听说苏联人最反感有人破坏现成的工业设备，那是对‘战利品’的浪费。”
“夜莺”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是要借老毛子的名头吓唬那帮龟孙子！”
“没错！”林锋点头，“但要做得像真的一样，是工人们自己担心、自己传的小道消息，不能让人看出是我们刻意散布的。”
他转向水生：“水生，你带两个人，今晚后半夜，在恒昌厂东面那个废料场和西面靠近码头的空地，弄出点动静。不用真打，点燃几个废油桶，扔两颗手榴弹制造爆炸声，再对空放几枪。要搞得像是发生了小规模武装冲突一样。枪声一响，厂里厂外肯定人心惶惶。”
水生有些不解：“连长，这…这不是更乱了吗？”
林锋解释道：“乱中才能取胜。枪声一响，那些接收人员本来就心虚，听到外面‘打’起来了，再结合工人们中间流传的关于‘苏联人关注’和‘反对破坏设备’的谣言，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疑神疑鬼，担心是不是有别的势力（比如地下党，甚至…苏联人暗中支持的力量）要插手，或者是不是撞上了什么火并现场！他们惜命得很，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强行搬设备，至少会迟疑观望，拖延时间！”
“妙啊！”水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这叫疑兵之计！让他们自己吓破胆！”
“没错，”林锋沉声道，“我们要的就是他们迟疑的这段时间。‘夜莺’，你通知厂里的自己人，利用这个时间，组织可靠的护厂队，加强夜间巡逻，把一些最关键的小型精密仪器和核心图纸，想办法藏起来或者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只要拖到局势更明朗，或者我们找到更好的办法，就能保住这批家当！”
“是！连长！”两人齐声领命，眼中充满了兴奋和佩服。连长总是能在绝境中想出这种剑走偏锋却又极其有效的办法。
“行动要快！要隐蔽！”林锋最后叮嘱道，“张孝安不是傻子，这招瞒不了他太久，但只要争取到几天，甚至十几个小时，就是胜利！”
“夜莺”和水生迅速分头行动，悄然消失在“狼穴”的通道里。
林锋缓缓坐回角落，肋下的疼痛因为刚才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再次袭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
借苏联的“势”，行护厂之实。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被戳穿，可能会引来苏军和军统的双重怒火。但这也是目前形势下，唯一能快速有效阻止“劫收”破坏、保护民族工业血脉的办法。
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听到了恒昌机器厂方向即将响起的、预示着混乱与机遇的枪声。上海滩的暗战，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加精巧和无形的方式进行着。而他，“狼牙”的指挥官，正是这盘棋局上，最善于利用一切资源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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