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江的喧嚣持续到了夜晚，但形式已从街头的自发欢庆，转向了官方组织的酒会与联谊。位于城中的美军军官俱乐部灯火通明，成为盟军人员与中国方面高级军官交流的主要场所。
林锋作为功勋军官代表，也接到了参加晚间联谊活动的通知。他本不欲参与这类应酬，但军令难违，只得换上一身相对整洁的军装，前往俱乐部。
俱乐部内气氛热烈，与外面残破的街景形成鲜明对比。留声机播放着爵士乐，空气中混合着雪茄、咖啡和食物的气味。美军军官大多神情放松，谈笑风生，享受着胜利后的闲暇。中国方面的军官则大多略显拘谨，但也努力融入这“国际性”的场合。
林锋取了一杯清水，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靠墙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场内。他像一匹孤狼，与周围觥筹交错的热闹格格不入。
“林连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一个略带口音的中文在旁边响起。
林锋转头，看到杰克·威尔逊端着两杯威士忌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将那杯没碰过的酒递向他。“看来我们总是能在有意思的地方碰面。湘西，上海，现在是芷江。”
林锋没有接那杯酒，只是微微颔首：“威尔逊先生。谈不上遇到，奉命而来罢了。”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明显的疏离。
威尔逊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林锋胸前的勋章上，吹了声口哨：“宝鼎？还有青天白日？看来你的上司们终于认识到你的价值了。恭喜。”
“是用很多人的命换来的。”林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战争总是如此。”威尔逊耸耸肩，切入正题，“林，我直说了。我对你的能力印象深刻，非常深刻。无论是湘西的丛林，还是上海那种复杂环境，你都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战术素养和领导力。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在即将可能到来的……嗯……平庸的整编之中。”
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带着诱惑力：“我们，美国，正在帮助你们的政府建立一支全新的、现代化的军队。我们需要最优秀的军官，尤其是像你这样具备特殊作战思维的人才。有没有兴趣加入？不仅仅是训练，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最好的美式装备，最先进的战术理念，远超你想象的资源和待遇。”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锋的反应，补充道：“你可以成为改变中国军队面貌的关键人物之一。这比留在旧的体系里内耗要有意义得多，不是吗？”
林锋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威尔逊描绘的前景确实诱人，最好的装备，专业的训练环境，这几乎是每个现代特种兵梦寐以求的。若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或许会心动。
但他不是。他知道这支“全新军队”未来可能的用途，更清楚自己绝不愿将所学用于同胞相残的内战。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威尔逊：“感谢威尔逊先生的看重。但我是中国军人，我的职责是保卫我的国家，而非成为任何外部力量介入的工具。我的战友们用血换来的胜利，不是为了换取另一种形式的依附。”
他的拒绝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威尔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和不易察觉的冷光。他晃了晃酒杯：“真是遗憾。林，你是个人才，但有时候，个人的选择需要顺应更大的潮流。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对得起我的国家和同胞。”林锋语气淡然。
威尔逊看了他几秒，终于点了点头：“好吧。祝你前程似锦，林连长。如果改变主意，你知道通过OSS的渠道可以找到我。”说完，他举了举杯，转身融入了喧闹的人群。
林锋看着他的背影，将手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美军的邀约，如同糖衣包裹的炮弹。而他，早已看清了炮弹的目标绝非外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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