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查的消息像片冷雾,裹着初冬的寒气压在康宁心头, 再想起柴家与前朝旧案的那点隐约牵扯,更是坐立难安。
马车刚碾过柴府门前的青石板,车轮带起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车帘边,她便迫不及待掀帘下车,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车辕,一股凉意便顺着指尖往心口爬。
门口早守着柴安的随从福顺,见她回来忙快步迎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郎君刚从西跨院库房回来,衣摆沾了满是灰,换了身素色夹袄就去书房了,特意吩咐小的在这儿候着您。”
康宁脚步半分没慢:“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穿过抄手游廊时,廊下的桂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映着灰蒙蒙的天。
风一吹便发出 “呜呜” 的声响,倒添了几分萧瑟。掀帘进书房时,暖阁里的炭火气息扑面而来,却没驱散她心头的忧绪。
柴安正坐在紫檀木大案后,面前摊着一叠泛黄的账册,墨色笔迹密密麻麻叠在纸上,他右手握着的狼毫笔悬在半空。
眉头拧成个 “川” 字,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疲惫,连她掀帘进来的动静都没察觉。
“今日在四妹妹府里,提了宫里在盘查皇商,” 康宁没顾上喝丫鬟连忙递来的姜茶,径直在案边铺着棉垫的软凳上坐下。
语气里的疑惑掺着藏不住的担忧,“咱们家可是陛下亲封的皇商,专供宫里粮草绸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半字没跟我提过?
还有前几日,你天天往库房跑,回来时靴底都沾着霉味,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是不是也跟这盘查有关?”
她说着,目光落在账册最上面那本,封皮磨出了毛边,边角还沾着些陈年灰尘,指尖轻轻一碰,竟簌簌落下些细屑,看年份竟是十年前的旧物。
柴安闻言,终于回过神,放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反复按压着酸胀的太阳穴。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确实有盘查,但你别慌,主要是例行核对近三年的皇商账目,只是…… 跟前朝那桩户部亏空案沾了点边。”
他伸手从账册堆里翻出一张折叠的宣纸,纸边泛着深黄,还带着淡淡的霉味。
小心翼翼递到康宁面前,“当年亏空案的卷宗里,混了一张柴记粮行的老凭单,是十年前给宫里供冬粮时的单据,本是走正常流程的采买,不知怎么就被夹在了旧案卷宗里。
我这几日去库房,就是找当年的底册和入库记录,好跟宫里说清来龙去脉,免得让人误会咱们家。”
康宁接过凭单,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心也跟着一沉,声音都比刚才轻了些:“那这事…… 严重吗?会不会牵连家里?
孩子们还小,若是出点什么事……” 话没说完,指尖便控制不住地发颤,连握着凭单的手都微微抖着。
“放心,” 柴安见她脸色发白,连忙起身绕到她身边,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刚握过暖炉的暖意,一点点驱散她指尖的冰凉,语气也格外笃定,“沈大人和杜推官查得仔细,前几日还特意约我去茶馆谈过。
咱们家那笔供货,账目清楚,入库单、验收记录都齐全,就是正常的皇商采买,跟当年的亏空本身没半分牵扯。
我去当面做个证,把底册交上去就行。方才宫里来人传了消息,说那旧案总算结了,主犯已定了罪,咱们家不过是被捎带提了句,算不上什么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听着柴安恳切的语气,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康宁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指尖的颤抖慢慢停了。
……
寿华坐着马车刚回杜府,卸了素白绒面披风,便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管家连忙上前回话,语气带着笑意:“夫人,郎君回来了!方才郎君还问起您,小的跟郎君说,夫人今日见了几位姐妹,回来时面色红润,想来心情很是不错。”
话音刚落,杜仰熙便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却没半分官场上的严肃,眼底满是柔色。
他抬眼望去,正见寿华坐在镜前,由丫鬟伺候着卸钗环,鎏金点翠的金钗被取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珍珠耳坠褪下,衬得耳垂莹润如玉;乌润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卸去钗环的寿华未施粉黛,肤色却胜雪,眉眼温婉,静坐着时,像极了佛堂里供奉的观音像,清净又端庄。
杜仰熙脚步顿了顿,心头莫名一动,成婚这些时日,他见过寿华无数模样,却总在看见她素颜时,仍会生出初见般的心动。
他快步走到寿华身边,一边帮她拢了拢衣襟,一边絮絮叨叨地问:“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冬日里路滑,你怀着身孕,我总归不放心。今日在四姨府里饭用的可还好?孩子没闹你吧?”
寿华闻言转过头,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劳烦你特意跑一趟,离得也不远,坐马车很安稳。你每日公务本就忙,哪能再分神管这些琐事。”
说着,她想起柴家与旧案的牵扯,又轻声问起,“对了,今日听四妹妹说,宫里还在盘查皇商,牵扯到的前朝旧案,柴家似乎也沾边,这事如何了?”
杜仰熙在她身边坐下,目光仍落在她素净的脸上,语气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耐心解释:“就是例行盘查,柴家那笔旧单据我看过,就是正常的供粮记录,跟亏空案没牵扯,顶多就是柴大官人去宫里做个证。
你别担心,我和沈大人都查明白了,不会牵连到柴家,更不会影响到咱们。”
听他说清缘由,寿华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眉眼间更添几分暖意。
这时,丫鬟轻步进来禀报:“郎君,夫人,前厅的饭菜已备好,暖炉还温着汤呢。”
杜仰熙连忙起身,小心翼翼扶着寿华的胳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衣袖,又紧了紧力道,语气里满是细致:“慢些走,地上铺了毡子,别滑着。
今日厨房炖了你爱吃的鸽子汤,还加了些温补的药材,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寿华笑着应下,任由他扶着往饭厅去,暖阁里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满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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