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刚过,暮色初临,汴京街头已挂起红灯笼。众人陆续赶来,赵昱最先到,见魏珩立在轩外寒风里,眉头紧锁:“不是说晴儿饮多了?怎不进去照料,反倒在此吹风?”
魏珩望着轩门处挂着的“百花轩”鎏金匾额,语气冰冷如霜:“等人。”
不多时,景明、景昭并肩而来,身后跟着太常博士周彦。
谢云舟携着新过门的妻子何五娘,小厮派人去递话的时候,谢云舟正陪着何五娘在挑选冬日节礼。
听说两位小姑子喝多了,便跟着谢云舟一道过来,此刻何氏裹着素色披风,神色间满是担忧。
最后赶到的是杜明夷,他听说李穗宜喝多,还纠结一番怕她会不想见自己,可又担心她喝多难受,还是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灼。
“魏兄,到底怎么回事?”景明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好喝多了?”
魏珩见人已到齐,才面无表情的缓缓开口:“她们没喝多,正叫了优伶作陪,玩得尽兴着呢。”
周彦是个书呆子,茫然问道:“优伶?不过是奏乐的伶人,陪侍解闷也寻常,何至于此?”
魏珩懒得解释,只朝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心里发怵,低着头嗫嚅着,把百花轩表面雅聚、实则男伶陪酒的底细又讲了一遍。
讲的时候偷瞄着各位郎君的脸色,见他们一个个沉了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末了还补了句:“听说好些达官贵人的家眷,都偷偷来这儿……”说完赶紧垂头,生怕引火烧身。
话音刚落,诸位郎君脸色齐齐沉了下去,谢云舟气得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何氏更是惊得捂住了嘴,满眼不可置信,忙转头去看丈夫。
魏珩见众人脸色铁青,比他自己方才还要难看,心头那股火气反倒消了些,扯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瞧瞧,别真让她们喝多了头痛。”
说罢便抬步往里走,刚跨进门槛,便被一个穿着朱色短袄的掌柜拦了下来。
那掌柜人称花姐,虽脂粉厚重,却难掩年轻时的风姿,鬓边插着一朵新鲜的山茶,脸上堆着熟练的迎客笑:“诸位客官请留步,不知可有预定?”
“找人!”景昭眉峰一挑,亮出腰间的玉佩,“楼上雅间,是我等家眷在此。”
“哎哟,原来是各位贵人。”花姐笑容不变,身子却挡得更严实了,“您要找哪位贵客?
按我们轩里的规矩,需得先派人通传一声,征得贵客同意才能上去,免得扰了她们的雅兴。您看这楼上还有其他贵客,若是乱闯,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谢云舟上前一步,沉声道:“我找自家妹妹,难道还要看通传?”
“客官恕罪,恕罪!”花姐依旧笑盈盈的,语气却寸步不让,“不是小的拦着,实在是我们这百花轩,最是讲究客人隐私。
别说您是兄长,便是亲爹娘来了,没有客人应允,也不能随意上去。这是我们东家定的规矩,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各位贵人海涵。”
景明脸色僵硬,他知晓这等场所背后多半牵扯着权贵势力,贸然争执恐生事端,便拉了拉谢云舟的衣袖。
众人僵在大堂中央,空气里还飘着方才争执的余味。
何五娘忽然上前一步,鬓边点翠珠钗随动作微晃,唇边漾开一抹温婉却不失分量的笑:“有劳掌柜通传一声,我是雅间内两位谢娘子的嫂嫂,姓何,行五。”
见众人收了硬闯的架势,掌柜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愈发殷勤:“诶!好说!只是不知预定雅间的是哪位娘子?”
魏珩立在廊柱旁,腰间束带勾勒出挺拔身形,见掌柜盘问不休,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嗤:“预定的是位杨姓娘子,雅间里还陪着一位有身孕的。”
一旁的花姐心头当即明了, 百花轩的雅间虽常供官眷仕女宴饮,但今日带着身孕的夫人,就是那间预定给杨娘子的。
她颔首就要转身,却被景昭抬手叫住:“只说何五娘求见便可,不必提我们都在。”
花姐脚步一顿,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合规矩啊。我家楼里向来谨守贵客私宴的体面,若是不通传怕惹客人不快。”
赵昱本就按捺着火气,见她这般推三阻四,往日里的温文尔雅瞬间碎了个干净,眉峰一竖沉声道:“你再敢拿‘体面规矩’搪塞,我便让人去开封府递个片子,今日便让你关张歇业。”
众人愣了愣,谁也没见过素来温和的赵昱动怒。景明连忙上前半步,先是以目光示意赵昱稍敛火气,随即转向花姐沉下脸,语气带着威压:“还不快去?”
花姐被那股迫人的气势慑住,指尖攥着帕子打颤。她转念一想,只说何五娘求见,若是她们不问,也不算坏了店家的规矩,便强作镇定地应了,带着侍女匆匆往楼上而去。
此时的雅间内正是热闹。暖炉里的银骨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众女眷脸颊都泛着红润,头上的珠翠在暖光里流转。
谢云渺被身前弹着琵琶的优伶逗得笑靥如花,肩头微微颤抖。谢云岫正端着汝窑白瓷茶盏,听望晴讲着瓦舍勾栏里的新戏,眉眼间满是笑意。
门外忽然传来花姐小心翼翼的声音:“娘子们,楼下有位何五娘求见两位谢娘子,可否请她上来?”
谢云岫手一顿,茶盏险些倾翻,嫂嫂怎会寻到这里?她转头去看谢云渺后者刚止住笑,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闻言随口便道:“既是嫂嫂,便请上来吧。”
门外的花姐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忙不迭应了声“诶”,转身去引何五娘。
望晴用团扇遮着唇,打趣道:“何家姐姐倒会寻乐子,竟也摸到这百花轩来了。”
又转头对身侧优伶吩咐:“待会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再唤位擅唱《蝶恋花》的同伴上来助兴。”
那优伶连忙拱手应下,其余女眷身边的优伶也跟着凑趣。李穗宜身旁的优伶眼珠一转,笑道:“不如小人教诸位娘子玩个新鲜把戏?这是近来瓦舍里时兴的玩法。”
谢云岫来了兴致,放下茶盏问道:“如何玩法?”那优伶含笑起身,拱手行了一礼,细细解说玩法。望晴听得双眼发亮,拍着桌案道:“这玩法新奇有趣,快些开始!”优伶又对着李穗宜躬身一礼,谦逊道:“那便从李娘子先起头吧。”
李穗宜正要开口,雅间的木门竟被人从外用力推开,门轴撞击墙面发出刺耳声响。
屋内众人脸上的笑意还僵在嘴角,循着声响望去,霎时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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