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清”注射后的虚弱感持续了很长时间。我被允许有更多的“休息”,这意味着独处的时间变多了。白色的牢笼依旧令人窒息,但我的大脑却在虚弱的外表下飞速运转。
P.P.R.I.——这个缩写成了我黑暗中唯一的路标。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母,试图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寻找更多线索。我想起U盘里那些加密文件,有些文件的属性信息里,似乎有“项目编号”之类的字段,隐约也带着类似的字母组合。
他们想要一个“康复”的我,一个接受了他们叙事、可以被控制的林晚。那么,我就给他们一个。
我变得更加“温顺”。当“医生”再次来进行“记忆巩固”时,我会主动提及一些被篡改的“细节”,比如:“我想起来了,那个冰箱里的……好像是塑料模型,摸起来很硬。” 或者,“王司祭当时给我喝的茶,味道确实很奇怪。”
我小心翼翼地表演着,既表现出被“治愈”的迹象,又保留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脆弱,避免显得过于突兀。我甚至开始对“医生”产生一丝扭曲的“依赖”,会在他们离开时流露出不安,仿佛他们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的表演似乎起了作用。电子音传达的指令语气不再那么冰冷,偶尔会带上一两句程式化的“鼓励”。“医生”观察我的时间似乎也变长了,虽然依旧看不清护目镜后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那种审视的强度有所变化。
一天,在一次常规的生理指标检测后,“医生”没有立刻离开。他/她站在床边,通过电子音说:“你的生理指标趋于稳定。认知测试显示进步显着。考虑到你的‘创伤’与特定环境有关,下一步,我们将尝试进行‘场景暴露脱敏治疗’。”
场景暴露?我的心提了起来。他们要带我去哪里?
“初步阶段,将在模拟环境中进行。”电子音补充道。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白色墙壁上,开始投射出逼真的三维影像——是我之前住的那栋老楼的楼道,昏暗,破旧,甚至连墙上的污渍都一模一样。影像如此真实,让我瞬间产生了强烈的生理不适,胃部一阵抽搐。
“这是你产生恐惧的初始环境。现在,它是安全的,是虚拟的。”电子音引导着,“尝试在脑海中重构正确的记忆:那对夫妻是药物实验者,而非食人者。”
我强迫自己看着投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努力做出努力克服恐惧的样子。我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也是机会。他们开始尝试让我接触“外部”环境,哪怕是虚拟的,也意味着控制可能出现了细微的松动。
接下来的几次“治疗”,虚拟场景不断变化:我的旧公寓内部、 “家园”聚会的社区中心、甚至还有那座悬崖别墅的客厅。我像个蹩脚的演员,在虚拟场景中演绎着他们设定的“正确”剧本,内心却在疯狂记录每一个细节——投影设备的可能位置、声音的来源、“医生”在虚拟场景出现时站立的角度。
我注意到,当虚拟场景比较复杂时,“医生”需要操作一个手持的控制器,偶尔会低头查看。他/她站立的位置,通常靠近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的某一侧。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慢慢成型。风险极大,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需要制造一个意外,一个足以让“医生”短暂失去平衡、靠近我、并且分散监控注意力的意外。
机会出现在一次模拟“家园”聚餐的场景中。虚拟的餐桌旁,坐着王司祭等人的影像,正在热情地“劝菜”。按照剧本,我应该表现出抗拒然后逐渐平静。
当“医生”正专注于操控虚拟影像的互动时,我猛地从床上挣起(尽可能地利用了束缚带的一点点弹性),发出极其凄厉的尖叫,双眼圆睁,指着虚拟影像中的那盘“肉”,浑身剧烈颤抖,然后猛地向后一仰,头重重地撞在床头上(控制了力度,听起来响但不会致命),接着整个人瘫软下去,屏住呼吸,伪装成突发性癔症或极度恐惧导致的短暂昏厥。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病人出现剧烈应激反应!”电子音立刻响起,但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我感觉到“医生”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他/她首先肯定是查看我的生命体征,并试图通过呼叫让我“清醒”。
我毫无反应,身体完全放松,模仿昏迷状态。
我能感觉到“医生”的犹豫。按照规定,他/她可能不能单独处理这种紧急情况,需要呼叫支援。但也许是我的“良好表现”让他们降低了警惕,又或者是他们不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病情反复”的场面(这可能意味着“治疗”失败)。
我感觉到他/她俯下身,一只手探查我的颈动脉,另一只手似乎想去拿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积累的所有力气,被束缚的双手猛地向上探出,不是攻击,而是用指尖狠狠地抓向“医生”的脸!目标正是那副护目镜!
事出突然,“医生”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后仰躲闪。我指尖碰到了护目镜的边缘,虽然没能抓下来,但成功地让他/她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一步,背部撞在了那面单向玻璃墙上!
与此同时,我借着反弹的力道,双腿蜷起,用膝盖狠狠顶向床边那个用来推送托盘的小型金属桌!桌子翻倒,上面的水杯和杂物叮当作响地砸在地上,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警报!B区7室发生意外!”电子音终于拉响了警报。
但在这短暂的几秒钟混乱中,我完成了两件事:
第一,在我手指触碰到护目镜的瞬间,我瞥见了护目镜边缘下的一小片皮肤,以及一小缕……金色的头发。这个“医生”,是个白种人?
第二,在“医生”撞向玻璃墙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撞击声的“咔嚓”声,仿佛是什么卡扣松动了。难道这面玻璃墙,并非完全固定?
刺耳的警报声中,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立刻恢复“昏迷”状态,但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我可能打草惊蛇了,但也可能,我在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玻璃牢笼上,找到了一条细微的裂痕。而关于“医生”的惊鸿一瞥,也让P.P.R.I.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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