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外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了沉重的冰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皇后那张如同冰封湖面的脸上,等待着她的最终裁决,那将决定屋内屋外至少两个人的命运。
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缓缓扫过跪在脚下、哭得几乎虚脱、却依旧固执地抓着自己裙摆不放的小女儿。宜阳的脸上泪痕交错,混合着之前沾染的血污和灰尘,一双原本清澈灵动的杏眼此刻红肿不堪,里面盛满了惊惧、哀求和一种让她心惊的、不肯低头的执拗。她又看向内室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门后是那个引得她女儿行为失常、甚至敢顶撞自己的低贱阉奴,以及地上那摊刚刚由他身体里流出的、刺目的新鲜血迹。
处死。这两个字在她唇齿间盘旋,带着皇家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酷。最简单,最一劳永逸,最能维护体统,也最能斩断这不该存在的、荒谬的联系。一个奴才的命,在她眼中,与蝼蚁无异。
然而,宜阳那凄厉的“他会死的”、“求求您”、“以后都听您的”的哭喊,依旧在她耳边回荡。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被娇惯得无法无天,性子执拗,此刻若强行处置了里面那人,恐怕…
就在这时,太子微微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稳,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近前的皇后和跪地的宜阳能隐约听见,话语却精准地切中了皇后内心最深处的权衡:
“母后,”太子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政治智慧,“请您暂息雷霆之怒。阳儿年纪小,心性未定,此刻正在情急关头,若强行…只怕适得其反。”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内室门扉,继续低声道:“不过一个蝼蚁般的奴才,生死固然不足挂齿。但其生死若与阳儿的心结挂上钩,反倒不美。您看她现在这副模样…”
太子的话语顿了顿,留给皇后思考的空间,然后才缓缓说出真正的建议,语气平淡却充满了现实的冷酷:“眼下他已然重伤濒死,与其此刻处置,落人口实,让阳儿心生怨怼,甚至落下心病,不如…先让他苟延残喘几日。”
“一则,显出母后仁慈,并非不容人。二则,待他伤势稍缓,阳儿情绪也平复些,不再如此偏激,到时再寻个由头,或打发去皇陵,或遣去暴室,亦或是‘病故’,皆由母后心意,岂不更稳妥干净?何必在此时,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伤了您与阳儿的母女情分,若传出去,于母后贤名亦有碍。”
太子的话,像是一杯冰水,缓缓浇在皇后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她没有立刻回应,凤眸微眯,里面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她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话更有道理,更符合宫廷处事的方式——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不必留下明显的话柄,甚至还能在女儿面前维持一丝“仁慈”的假象,最终却能达到同样的、甚至更彻底的目的。
是啊,一个奴才,何必急在一时?让他多活几日,或许更能让阳儿看清其卑贱无用,自行厌弃。若不行,再处理掉,也易如反掌。
跪在地上的宜阳,模糊地听到“苟延残喘”、“打发”、“病故”等字眼,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抬头,哀泣道:“母后!不要…”
“闭嘴!”皇后厉声打断她,但语气中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那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在宜阳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惩罚,“看在太子的面上,本宫今日暂且饶那奴才一条贱命。”
宜阳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劫后余生的惊喜,刚要磕头谢恩,皇后的下一句话却如同冰锥,将她再次打入深渊——
“但是!”皇后声音斩钉截铁,“你,宜阳,行为失检,自甘下贱,顶撞母后,欺瞒宫闱,罪不可恕!即日起,给本宫滚回你的长春宫正殿禁足!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踏出宫门半步!撤去你宫中所有玩乐之物,抄写《女则》《女训》各百遍,好好反省你的身份和该做的事!”
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屋内所有人,包括太子:“至于这里,刘太医留下看诊,用些寻常药材吊着命即可。其余人,除了留下两个粗使太监看守,全部给本宫撤走!任何人不得再靠近此地,更不准再与里面的人有任何接触!若让本宫知道谁阳奉阴违,一律打死勿论!”
这是皇后的妥协,也是她铁腕的体现。暂留性命,但彻底隔绝。她要让女儿彻底忘记这个人,也要让里面那个奴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母后!不要禁足!儿臣要看着他好起来!儿臣…”宜阳试图挣扎。
“带走!”皇后彻底失去耐心,厉声命令身后的嬷嬷。
两个强壮的嬷嬷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哭喊挣扎的宜阳从地上架了起来,强行抱走。
“母后!皇兄!不要!求求你们!他需要人照顾!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宜阳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冰冷的夜风中。
太子看着妹妹被拖走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却并未再出声。他知道,这已是母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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