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再次扛起了那个标志性的、巨大无比的麻布口袋,茯苓则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主仆三人顶着凛冽的寒风,再次踏上了“借粮”之路。
这一次,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苏晚棠裹着厚厚的狐裘,小脸冻得发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御膳房依旧人声鼎沸,热气腾腾,与储秀宫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钱有福远远看见这三人组合,尤其是白芷肩上那个仿佛能吃人的大口袋,头皮条件反射地开始发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瘟神又来了!
他硬着头皮迎上来,脸上堆起假笑:“哟,苏贵人,您怎么又亲自来了?这大冷天的,有什么事吩咐一声,老奴给您送去就是了。”
苏晚棠停下脚步,呵出一口白气,脸上带着被冻出来的脆弱和一丝强撑的坚强:“钱公公客气了。本贵人宫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炭火将尽,菜蔬全无,连熬碗姜汤驱寒的枸杞都没了。内务府那边说各处都紧,要等。可这人等得,寒气却等不得。本贵人身子不争气,实在熬不住,只好厚着脸皮,再来求钱公公行个方便,看御膳库里……可有富余的银霜炭、新鲜菜蔬,还有……枸杞、红枣、老姜这些温补之物?不拘多少,能应应急就好。”
她语气恳切,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极度弱势、走投无路的位置。
钱有福心里叫苦不迭,又是来“借”?上次被坑走的那些东西,张总管那边他还没糊弄过去呢!这次要是再给,他这差事怕是真的要砸了!可……上次那首乌膏确实管用,他用了几天,头皮痒真的减轻了不少……
他正纠结着,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苏晚棠身后那个巨大的口袋,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又在隐隐作痛。
不行!绝对不能再给!贤妃娘娘那边可是特意打过招呼的!
钱有福把心一横,脸上露出为难至极的表情:“贵人啊,不是老奴不肯帮忙!实在是……库房里也空了啊!您瞧瞧这各宫各殿,哪一处不要用度?贤妃娘娘倡导节俭,亲自削减了景阳宫的份例,咱们御膳房也得跟着勒紧裤腰带啊!您要的这些……真没有!一粒枸杞都没有了!”
他一口咬死,摆明了要刁难到底。
茯苓气得脸都红了,刚想开口争辩,被苏晚棠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晚棠脸上那点脆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她目光缓缓扫过钱有福那张油光光的脸,最后定格在他刻意梳理过、却依旧能看到几处明显泛红和细碎皮屑的发际线上。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惋惜:“钱公公如此为难,本贵人也不便强求。只是……”她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点奇异的穿透力,“公公这‘白屑风’……似乎比上次见时,又严重了些?”
钱有福下意识地一摸头,果然感觉痒意更甚,脸色微变。
苏晚棠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医者关切病患:“您看,这红斑范围扩大了,皮屑也增多了。想必是近来忧思过重,加上饮食……嗯?”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旁边一盘刚出锅、油亮亮的红烧蹄髈,“辛辣油腻之物怕是没少用吧?这病最忌心火旺盛,饮食不节。公公若再这般下去,恐怕……就不只是头皮痒了。”
钱有福的心猛地一沉!头皮痒得他抓心挠肝,苏晚棠的话更是句句戳在他心坎上!他最近确实因为上次的事和张总管的压力,烦得不行,又贪嘴吃了不少油腻辛辣……难道真的恶化了?想到可能蔓延脱发,他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苏晚棠看着他那变幻的脸色,图穷匕见,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本贵人那里,新得了半斤上好的宁夏枸杞,色泽红润,饱满多汁,最是滋补肝肾,养血润燥。于公公这‘燥热伤阴’之症,正是对症。公公若能行个方便,匀些御膳库里的普通枸杞、红枣、老姜给本贵人应应急……那半斤宁夏枸杞,便是公公的了。另外,上次答应公公的首乌膏,今日也正好带了一罐新的。”
茯苓适时地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罐,正是上次那种首乌膏。
宁夏枸杞!那可是贡品级别的!钱有福眼睛瞬间直了。
普通枸杞和贡品宁夏枸杞,价值天差地别!更别提还有续命的止痒膏!
一边是贤妃娘娘的敲打(毕竟隔着层),一边是自己火烧火燎的头皮和触手可及的贡品枸杞、救命膏药……钱有福的内心防线,在头皮剧烈的痒意和巨大的诱惑面前,轰然倒塌!
他三角眼里的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三息,便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声音都变了调:“哎哟!您看老奴这记性!贵人这么一说,老奴才想起来!库房角落里好像还真存着些压箱底的陈年枸杞和红枣!老姜嘛……灶上刚送来一批,新鲜着呢!炭火……炭火确实紧,但挤一挤,总能给贵人匀出一小筐来!锦心,快!带白芷姑娘去库房!按贵人的要求,捡最好的拿!”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立刻应声,殷勤地引着扛口袋的白芷往库房走去。
钱有福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茯苓手中的青瓷罐和那个装着“半斤宁夏枸杞”的小布包(其实是苏晚棠库里仅剩的一点存货)。
苏晚棠微微一笑:“有劳钱公公了。茯苓,把东西给公公吧。”
智取枸杞,再下一城!贤妃的断粮计,暂时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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